柳妃年纪虽小,又是个庶女,虽说是莹阳真人学生,可世人皆知莹阳真人并不擅长理家,没想到柳妃倒在这方面上还有天份。
她又稍稍睨了一眼自从进入晋王府,便东张西望这时显然有些如坐针毡的甄氏,唇角往下轻微的一撇,说话便越发显得慢条斯理:“甄娘哪需如此紧张,王妃虽然尊贵,不过论来也是甄娘晚辈,得称你一声叔母呢。”
甄氏今日心里存着目的,一路上其实都在为自己默默打气,想要说服自己不必惧怕柳妃,虽然那位名满京都,又是出身自如日中天的京兆柳嫡宗,但不过只是年方及笄的新妇,又比自己矮着一辈,难道还敢对自己不敬,当面拒绝长辈的好意相邀?
可是她自从进了晋王府,亲眼目睹这殿堂雄伟飞檐高张,不由自主便心生敬畏,想着传言,太后对晋王妃是那样看重,自己不过同宗的叔母,当真能够毫无忌惮的在王妃面前摆长辈架子?
只是夫君还要靠着毛府尹的提携,方有望谋求美职,甄氏当然要竭尽全力助益毛夫人达成愿望,是以她这时紧紧一握拳头,勉强带着一抹轻松的笑容:“妾身还从未体会过宫殿威严,让夫人笑话了。”
“这里再非晋阳宫,不过是晋王府而已。”毛夫人对甄氏的小家子气甚为不屑,难怪太原柳作为柳氏之姓宗源,到头来反被京兆柳力压一头,就看甄氏的作派,也能窥见后继乏人。
毛夫人想到自己,并非出身世望,当年进了大明宫,面见的还是执掌军政大权的太后,也没如甄氏一般胆颤心惊过,可见这胆识,其实与出身并无必要联系。
甄氏娘家亦为太原望族,夫家更是大姓,不过见晋王妃这么一个晚辈而已,居然都紧张得坐立难安,倘若不是因为利益做为引诱,她只怕是对柳妃溜须拍马还嫌不及,又哪里胆敢些微冒犯。
这样的鄙夷情绪还没有消尽,毛夫人便见偏厅外的青石甬道上,青衣婢女护侍着王妃款款行来,她不慌不忙避席起立,恭敬却又矜持的见礼,越发衬托出甄氏那强作镇定的举止。
十一娘目不斜视地进入偏厅,然而却已将两个妇人的姿态细纳眼底,心里未免觉得有些好笑,毛夫人那并不显然的傲慢态度,不大可能是针对自己,多半便是因为太原柳这位妇人,不过她们两个今日既然相约登门,无疑是同一阵营,毛夫人有什么必要鄙夷同伙?这个在太后面前只懂得卑躬屈膝,尚且难得太后正眼相看的妇人,又有什么值得傲慢之处?
十一娘受礼之后缓缓入座,眼睑不抬,只放缓语气说道:“请两位坐下说话。”
这样高高在上的主人作态,自然让甄氏更加紧张,便是毛夫人心中也是一沉。琇書蛧
她尚且记得太后身边的柳十一娘,那样一个沉静和气的少女,看上去柔弱好欺,怎么成为晋王妃之后,竟像变了一个人?
“夫人今日来访,不知有何要事?”十一娘问道,并没有客套寒喧的意思。
“并非是因为要紧事,不过是想着殿下与王妃才至晋阳,又是临近新岁,王府里诸多事宜皆未完备,故而府尹才嘱告妾身,最好是邀请殿下与王妃暂住官邸,也免得新岁冷清日常不便。”
十一娘不动声色:“多谢府尹与夫人盛情,只是这事,还需得殿下作主,恰好今日殿下前往官衙接见属官,想必毛府尹也会提起这事,殿下若是答应了,迟些必然会有嘱令。”
这不是废话么,若非晋王不识抬举,哪里需要我亲自走这一趟,多此一举与你这王妃磨牙?毛夫人心中连连抱怨,脸上却仍是殷勤笑意:“殿下今日接见下属,怕是没有闲睱理论琐务,起居宅务本是王妃主理,故而妾身才来与王妃商议。”
“这事我可不敢自专,殿下那脾性……府尹与夫人之雅意我能领会,不过还要待与殿下商议之后才便答复了。”
毛夫人倒也想到了柳妃不会自作主张,并不强求,暂且岔开话题:“这位甄娘子,夫君为太原柳嫡宗子弟,巧合则是与太原柳宗妇甄夫人亦为姑姪至亲,今日刚好来敝府拜会,妾身便邀甄娘一同来了王府,想必王妃还没见过太原宗亲罢?”
十一娘这才正眼看向甄氏,微微一笑:“我年轻,又是初来乍到,不及与亲戚走动,不过昨日,宗族亲长已经遣人送来不少物用,我正想抽空拜会礼谢亲长关照之情。”
甄氏接收到毛夫人的示意,自是不能吊以轻心,鼓足勇气端起长辈架子来:“外子在族中行八。”便是要让十一娘以晚辈之礼相见了。
“原来是八叔母。”十一娘却仅仅颔首轻笑。
她是晋王妃,莫说不过是同一宗族的远亲,便连太夫人与萧氏,依据国法都不需十一娘持晚辈礼,只不过十一娘乐意以家礼相敬,那又是两说,十一娘若要慢怠甄氏,连叔母的称谓都能省却,更何况行礼了。
甄氏脸上顿时讪讪,不过毛夫人的眼中却滑过一丝计较,甄氏只说明了夫君排行,柳妃却立即反应过来柳少监要比柳八郎年长,看来对太原柳一族并非毫无了解,那么说不定也知道柳八郎不过嫡宗庶支而已,甄氏要摆这叔母威风,怕是会自取其辱了。
可毛夫人依然递给了甄氏一个冷冷的眼锋。
甄氏背上冷汗直冒,却也只好依计而行:“姑母听闻殿下与王妃赶在新岁之前赴藩,也担忧得很,就怕王妃稍有疏忽之处,被殿下怪罪,原是一早打算着邀请殿下与王妃至柳宅共庆新岁……殿下虽然不便叨扰毛府尹,总不会与自家人见外,王妃想必也更加不会漠视长辈好意。”
这便是说,就算十一娘拒绝了毛维,也不能拒绝自家长辈盛情相邀。
十一娘沉默,她大约明白了毛夫人为何对甄氏这样鄙夷,这借口为免太过滑稽。
依据礼律,出嫁从夫,嫁为人妇的女子本就不该遵从父族,便是十一娘嫁的只是普通世族,也当以夫家为重,更何论甄氏不过是宗族远亲,便得十一娘尊称一声叔母,也不能强迫十一娘与夫婿暂住太原柳宅,而甄氏将甄夫人称为姑母,明白人一听,便就洞悉甄氏之夫在太原柳的地位甚为低微,心虚之意显露无疑,她却偏偏代表了太原柳来施予要胁……
岂非是不伦不类?
“叔母之意,我会转告殿下。”十一娘依然推讳。
甄氏见柳妃不受胁迫,原不敢再多话,下意识向毛夫人看去,只见对方目透冷沉,心里一慌,再也顾不得许多:“这事虽然不急在一时,但有一件,族中长辈听闻,颇觉不合礼矩……便是薛少尹,虽与王妃有师生之谊,到底也算外男,王妃怎能留薛少尹长住晋王府?”生怕十一娘又再扯晋王的这张大旗作为虎皮,先发制人:“殿下行事历来乖张,但王妃既然出身望族,可不能漠视礼矩,有些话,还是应当劝阻着殿下才好。”
十一娘展颜一笑:“叔母这可是误解殿下了,薛少尹长住晋王府,原就是我之建议,薛少尹奉太后之令推行新政,然而殿下却从不过问政事,又哪里能够主持治政?离京之前,太后便特意叮嘱,让我在治政一事上多加关注,务必协助殿下,薛少尹住在晋王府中,也方便我与少尹商议政务,至于礼矩嘛……殿下担任太原牧,本为薛少尹上官,邀约下属居留王府也是情理当中。”
这下便连毛夫人都震愕当场!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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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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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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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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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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