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出身寒微,又并非是走科举这等正规途径,从籍籍无名而为一国宰相,靠的无非太后提携,但元得志非常清楚,慢说他并非谢饶平这样份量的太后心腹,就算被太后当作不可获缺,他其实也并不看好太后一介老妪能够长久独霸政权,尤其是当义川王成功谋杀仁宗帝,将自己的儿子送上帝位之后。
义川王才是元得志眼中更加牢固的靠山,并且在义川王眼中,谢饶平与毛维都不值一提,对他元得志才是真正器重。
姚潜为他所荐,元得志自然而然将姚潜视为党羽,存在一荣俱荣的主观意愿。
好在姚潜虽然被降职,但并未因而失去太后信重,再兼毛维被罢相,不少党徒暗中投诚,元得志只觉意气风发。
只不过元得志虽然更加看好义川王,但就目前形势而言,义川王都必须隐忍,元得志当然不能失去太后这座靠山,他也非常清楚,仅凭旧功难以保证终生富贵,只有不断丰满羽翼壮大势力,才不会被人过河拆桥卸磨杀驴。
义川王已引太后猜忌,他不得不表面疏远,更兼义川王对他的叮嘱也是必须站稳脚跟,毛维、谢饶平都靠不住,元得志的目光顺理成章便关注上了窦辅安。
努力了不少时候,窦辅安这座冰山终于有了暖化的迹象,元得志固然在当听闻太后秽乱宫廷的秘丑时震惊异常,也意识到一不小心可能就会引火烧身,但经乔令一番鼓惑——
“相国试想,窦将军掌管宫禁,地位何等重要?倘若相国与窦将军建交,对大王将来行事岂非大有益处?相国若立下这大功劳,有朝一日幼帝亲政,除大王之外,又有谁能与相国比肩?此事虽然存在一定风险,实为一本万利,再兼图、高二宦历来与贤妃不和,若能除去二人,有窦将军从旁相助,贤妃何愁不能掌管宫务,贤妃若能得太后信重,对相国亦为大利。”
元得志能有如今地位,也是一路走来屡屡以生死作赌,既然与义川王同谋杀害仁宗帝的事情都敢行为,又何论算计高玉祥区区阉宦?
于是下定决心协助窦辅安行事。
当然在行事之前,元得志还是私下与窦辅安经过了长谈,两个各有私心老谋深算的人,商讨陷害他人时当然还是冠冕堂皇,不存在任何交心之辞。Χiυmъ.cοΜ
“不瞒元相国,窦某对高玉祥早存义愤,此人为图私欲,一味奴颜惑上,实为奸侫小人,正如周季事件,就是这小人在后鼓惑,眼下汝阳王党对帝位虎视眈眈,太后德行略有差池,必然会被汝阳王党利用怦击,某实在难以坐视不顾,但若直言上谏,到底……某为太后奴婢,又怎能妄议太后行止?元相国即便有谏阻之责,这事却难以察明实据,更加不益张扬。”
“将军所虑甚是,就算元某谏阻,倘若太后矢口否定,元某又能如何,更何况还有高玉祥这奸小在后中伤,元某说不定反会担当罪责。”
“也只有暗中行事,让太后恼怒高玉祥泄密,将之处死,既起到提警作用,又不至让汝阳王党得知。”
“将军用心良苦,元某代大周臣民,敬谢将军忠耿之德。”
“元相国为栋梁之臣,窦某敬仰已久,经此一事,更是心服口服。”
虽然没有任何确实的承诺,但元相国与窦将军,就这么愉快地达成协议。
然而窦辅安意欲利用元得志,元得志也不会将风险承担在自己肩头,于是他修书一封,交待乔令转交内谒,还不忘打消乔令疑虑:“到底涉及丑闻,要是太后得知你与令妹知情,必然不会放过,故而这事,我已叮嘱贤妃,另寻一个替死鬼,务必不让令妹牵涉其中。”
明明图大海及陈十三等已被太后不问青红皂白处死,高玉祥虽然暂时留下性命,却已落入窦辅安手中,元得志只以为一切如窦将军计划大功告成,又哪里想到会出这等变故?!听那内谒通报,乔娇已被处死,贤妃竟然也被禁足,元得志立即意识到事情已然败露,这种时候他自然不敢再去找窦辅安商量,更加不敢将自作主张的行为告诉义川王,于是心急如焚之余,也只好杀了乔令,意图脱罪。
他这一着,倒并不是为了灭口,乔娇既然被处死,说明乔令必然暴露,太后又哪里会信乔令兄妹会是主使?元得志对乔令痛下杀手,只不过是为向太后表明态度,纵然这事的确是他在后算计,但坚决不会容许走漏半点风声,元得志就这么毅然决然地入宫请罪了,却还是晚了一步。
乔娇一死,窦辅安先就得到了风声,也料到事情有了变故,但并不如何在意。
这个计划是他主谋,当然想好万全退路,根本原则便是不会伤害太后任何利益,那么无论太后是否察明实情,他都不会因而陷入绝境——窦辅安知道太后已经决定铲除汝阳王,在这关键时候,决不容许节外生枝,元氏一族本为太后党,不会对太后不利,但太后因为私丑泄露,必然会恼羞成怒,依太后心性,十之八九会将涉案者一并处死,顶多留下一个高玉祥,交给自己审问。
一切果如窦辅安预料,所以他压根没想过要利用职权将高玉祥重刑审死,因为如此一来,也许反而会引太后疑心。
但就算高玉祥拒不认罪,至多十日之后,太后眼看风平浪静,便会相信再无旁人知情,到时,高玉祥只有死路一条。
就算在这十日期间,太后会生疑心,可要察实元妃污陷也难有实据,元得志如此狡诈之人必定不会将计划口口相授,那交递书信的内谒不知就里,元妃看完家书后必定也会焚毁,太后欲与汝阳王刀兵相向,那么便不会在关键时候自断臂膀,仅凭些微疑惑,哪里就会问罪元得志?
乔娇之死,只不过太后有心试探而已,窦辅安万万没有料到元得志竟然会杀乔令灭口。
这岂不是证实了太后的猜想?!
窦辅安很清楚,元得志坚决不会为他保守秘密,所以元得志会如何行为对他没有意义,只要元大相国没有畏罪自尽,他只有一个选择……
那就是坦诚罪状。
于是太后只不过杀了一个乔娇,就引来了两大心腹的“负荆请罪”。
只不过元大相国仍在坚持声称忠心耿耿,窦辅安却干脆连忌恨高玉祥的私心都坦白出来。
两相比较,“忠奸”立见。
太后心下冷笑连连,呵斥却仅冲窦辅安:“窦将军好本事,新厥君有何企图迟迟未得确断,禁内秘事倒无一能瞒过窦将军耳目,既然如此,将军又何必在意玉祥一流奴婢?他只不过用心于端茶递水、服侍解闷,哪有将军你这等手眼通天本领,宫禁事务,他替你分担不得,将军大可不必忌惮难安。”
这话说得窦辅安汗如雨下面红耳赤,心却稳稳放了下来。
如他所料,就算事情败露,只要应对得宜,太后也不会将他如何,因为他行事并没伤及太后利益,而许多事务,还少不得他替太后分劳。
不过今后,万万不能再与元得志交近了,这也不算什么损失,窦辅安根本也没打算过要与元得志荣辱与共。
太后对元得志的态度又有和蔼许多,甚至连谴责都没有一句,而是颇带着些难堪的与元得志“交心”——
“是我行事不端,让元卿担忧了,也是因为这几年来操劳政务,心甚烦郁,底下人打听得那周季自幼受训,颇识松筋按骨之技方荐他入禁,正是为了预防流言才用此掩人耳目之法,不想反而让元卿误解。”
就这么轻松化解了一场事故,高玉祥当日便从死狱获释。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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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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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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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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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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