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容易才盼到十一娘出来,可四处耳目众多,阿禄不敢询问半句,只好将关切藏在眼睛里,四目相遇时刻,她只见十一娘那双清透乌目仍然风平浪静,嗓子里一口气息才暗暗吁出,立即垂下眼睑,放轻步伐入内。
太后仍在上座,似乎若有所思,神情也仍然喜怒难测,可细心的阿禄却瞧见太后微微靠倚于锦榻,这说明心情有所放松,并未动怒,阿禄一颗心终于安放,但仍旧谨慎地保持静默,继续当自己是一个透明人。
心里却无比好奇刚才究竟发生了什么,十一娘是怎么抚平太后心头焦怒,众人都道必死无疑的高玉祥会否转危为安,这一件骤然发生无比诡异的事件究竟会如何收场。
太后心中的焦怒,的确有所松缓。
她最为担心的是自己这桩隐私被汝阳王党察知,甚至于怀疑高玉祥其实已被汝阳王收买,这也难怪,做贼之人必定心虚,再兼太后正在布署铲除汝阳王党,她又怎能容许关键时刻任何节外生枝?
十一娘一番提醒,对太后而言确为“误打误中”。
倘若高玉祥无辜,并未泄露这件所谓禁密,而是被旁人察知,用作铲除高玉祥的契机,那么这个躲在阴影里的人一定不是汝阳王,甚至并非义川王,否则图大海与周季的死就不会这样轻易揭过,尤其是周季,不待她去灭口,便会落于人手!
甚至不会有元氏告密一事了,一国太后秽乱宫廷的秘丑必然会广为张扬,引起物议沸腾。
可事到如今仍然风平浪静,那么幕后策划者确非敌对。
排除了这一可能,太后便不那么焦虑了。
她现在仔细琢磨,真相无非为二,要么便是高玉祥当真大意,将密事泄露给要好之人——那内仆局的阉宦陈十三,陈十三是图大海义子,与高玉详也算是“兄弟”,说不定并非高玉祥泄密,陈十三一直便有参与,但陈十三却将这一类要秘泄露给了元氏殿中内宦,这才是导致太后震怒的主要原因!
她一直信任图大海与高玉祥行事谨慎,故而才放心将此事交予两人,但陈十三倘若长着个漏风的嘴巴,图大海与高玉祥竟然放心让他参与此事,就算并非事后泄密,也是死罪。
但高玉祥拒不认罪,否定了泄密,也否定了陈十三曾经参与。
那么只有另一个可能,便是元妃从另一途径察知此事,为了嫁祸高玉祥与图大海,故意捏造陈十三泄密。
陈十三虽为图大海义子,但私下却与元妃“眉来眼去”,元妃殿中那阉宦,以小利攀交,陈十三便与他相交有如莫逆,太后眼下虽然将宫务交予了兰婕妤掌管,但关于这一类阉宦私交她却了如指掌,这也是元妃告密后,她信以为真的根本原因。
可这时冷静下来,太后也不由得生疑。
图大海与高玉祥并非愚昧,怎能不察陈十三首鼠两端?倘若他们不信陈十三,诸如周季之事,便绝不可能交由心怀二意者,也不可能事后泄露让陈十三得知,可要是陈十三与元妃“眉来眼去”原本就是出自图大海授意,那么也必然为图大海心腹,就算参与周季之事,又怎会当真泄露给元妃?
自己也许真是被人利用,因为一时震怒,冤杀了图大海与陈十三!
但太后却并不相信元贤妃有这手段,凭她对此妇的一贯了解,慢说根本不可能察知周季的存在,就算察知,也想不出这般迂回的办法,必定会直接针对高玉祥,怒斥高玉祥泄密,而不会仅只揭发陈十三心存不良造谣中伤。
如果高玉祥真是无辜,那么元妃身后必有人教唆指使。
这个人,只可能是元得志!
但元得志身为外臣,又是如何察知禁内隐私?太后对实际上仍由自己掌管的宫禁还是相当自信,实难相信元得志会有这般耳目通天,并且依据她对元得志的了解,并非当真重视贤妃这个侄女,哪里又会为了贤妃而冒这等风险?
如若此事与元得志有关,目的决非为了相助元妃掌管宫务,联想到已经死了的姚姬,太后不得不疑心义川王与元得志仍有勾联,然而义川王若真为幕后指使,他与高玉祥无仇无怨,为何会挑选这一时刻发作?太后将身处地,她若为义川王,察知此事后,必定暂时放纵不管,待到将来可谋夺权时,再用作契机。
只不过太后一旦动疑,就不会置之不顾,必定会追根究底。
心念一动,便欲让阿禄传诏窦辅安来见,但话已到了嘴边,太后却又咽了回去。
她忽然想到图、高二人与窦辅安历来有怨,窦辅安未必不会忌恨高玉祥,再兼窦辅安掌管宫禁,相比义川、元得志更加可能窥破宫闱秘事,这样一想,窦辅安一贯深知自己心性,自己震怒之余不会细审图、陈二人必然在他意料之中,但窦辅安对自己忠心耿耿,必然不会将此秘事诉之汝阳王等敌对,这便足以解释为何事发至今,外界依然风平浪静……自己处死姚姬,凭元得志之乖觉,必然明白自己不容他与义川王交密,但元得志颇具野心,也许会另寻靠山以稳固权位,窦辅安岂非首选?倘若窦辅安意欲铲除高玉祥,交待元得志唆使元妃告密,倒是与事态严丝合缝。
若要察明此案,看来应当绕开窦辅安了。
“阿禄,你暗下察问仔细,贤妃交好那几个内谒,五至十日前,可曾与贤妃私见。”
元贤妃因有及恩侯与元相撑腰,尤其是当太后临朝,一直就不那么消停,但她此时已然是“守寡”的身份,又因为没有子嗣不掌宫务,寻常也鲜少与家人面见机会,便收买了几个相对自由的内谒,以便与家人亲朋递传讯信,这本是触犯宫规的行为,自然瞒不住太后,不过太后并没有阻止,只当毫无察觉。
不过太后这会子疑心元妃受人指使陷害高玉祥,但近段时日贤妃并未与家人面见,料定元得志只能是通过内谒传递讯息,若要追察,也不是没有痕迹可寻,只要察实内谒与贤妃或者属领宫人私见,用严刑逼问,不怕问不出结果。
阿禄的效率也的确了得,不用半日便察实了一个内谒,太后将人拎到面前,根本不需用刑,板着脸一问那人就交待了,说是乔娇的兄长五日之前交给他一封书信,让暗暗交予乔娇。www.xiumb.com
只是那内谒却不知书信内容,太后便又将乔娇拎来篷莱殿亲自审问,不到傍晚,乔娇便成了一具尸体,元贤妃也被太后下令禁足!
这两件事太后并未严令保密,反而给了那内谒机会,让他向元得志通风报讯。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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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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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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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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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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