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不过在京兆十望之一的薛府门外,这时好多仆役这时都停下了手里的活计,满是好奇地盯着一个身披鹤氅的男子站在阶上,一把将个木箱掀开,从中拿出一张丝光油亮的玄狐皮子来抖开,很是焦急地向自家郎君推荐:“其余也就罢了,这箱裘皮却是某寻遍了两市好容易收罗之上好物件,无非是心知薛六郎惧寒,才废这番心力,还望四郎万万不要再推辞,千万先替令弟收下才好。”
可任是此人如何心诚意坚,得奉祖父授意前来拒绝礼见的薛四郎也同样坚决不为所动,一再举揖告谢:“非某不领阮郎君好意,只舍弟有言在前,称之前所为不过依律行责,并不敢当足下一再礼谢,舍弟今日在宫中当值,恕某不得不代为推辞。”
眼看着那衣着华贵也是气宇轩昂的男子垂头丧气离开,有不明就里地仆役询问门房:“那人是谁呀,瞧着也不似那些上赶着巴结奉承之寒门子弟,怎会如同商贾般堵人门前自夸奇货?”
门房白了这好事又没有见识的“同僚”一眼:“什么商贾寒门,那位可是堂堂长公主独子,便是被我家六郎当众施以杖责那位阮郎君,也不知怎么想,数月前棒疮想来还未痊愈时,就巴巴赶来礼谢,竟称多得六郎当头棒喝,才得改过自新,六郎也磊落,才不惧他是否不安好心,听说既是来谢教训得当,不但见了他一面,礼也照收不误,哪知这阮郎君就此竟如着了魔般,隔三岔五便来拜访,说是要再聆六郎教诲,可六郎岂如纨绔一般游手好闲?哪会日日都在家中,这阮郎扑了好几回空,人虽来得没那频繁,却每逢节庆便有礼到,被拒了好多回,偏偏还不灰心,唉,真不知吃错子什么药。”
阮岭当然没有听见薛家门房的谓叹,不过关于“吃错药”的评价便连他亲娘也当面质疑过许多回,想来就算听见也会当作耳旁风了,且说此时,他垂头丧气地回到自家,呆坐着好一番长吁短叹后,却突然灵光一动,急不可耐便去见晋安,那名唤相思的男宠不过回避得稍慢一步,就被阮岭踢了一脚,喝道一声“滚出去”,也不管自家母亲正娇/喘吁吁满脸红潮,连衣衫都是手忙脚乱将将整理,就急着央求:“阿母快些更衣,领儿子入宫,儿子要去看望舅舅。”
晋安目瞪口呆:“这又是中了哪门子邪?寻常论是我三央四请,你也不愿随我入宫赴宴,瞅着这大冷天,竟突然想去看望你舅舅来?”
阮岭却不耐烦与晋安解释,自己个儿蹿出去喊了两个婢女入内,让她们速速替母亲更衣梳妆,他立在外头跺脚等候,时不时还摧促两声,搅扰利晋安这回连花钿都没来得及往眉心贴饰,描眉画唇之后就被阮岭连拖带拽地“恭送”上车,不耐驭者,竟是他亲自驾车,一路之上风驰电掣,险些没将晋安骨头给颠散架了。
待入了禁内,晋安气都未曾喘匀,便被阮岭往含象殿的方向一推:“阿母去向太后问安,儿子先往问候舅舅。”
晋安这才想明白阮岭这般急不可耐是为哪般,气得一指头戳向儿子额头:“真是吃错药,居然记打不记吃,人家根本不愿搭理你,你还上赶着奉承,也不嫌丢人现眼。”
阮岭也是还嘴,却不忘提醒:“阿母可千万别来紫宸殿,你若一来,薛六郎就更不愿搭理我了。”
晋安立在雪地里瞪了好一阵眼,才抚着胸口跺脚道:“真真我之孽障。”
到底还是叹了口气,匀一匀气息,往含象殿走去。
这世上有太后这般霸道刚威的母亲,也有阮岭一样任性妄为的儿子,能将气焰熏天的堂堂晋安长公主当作入宫令符使用者,普天下大约也只有阮岭这个“空前绝后”了。
然而今日,莫说晋安长公主往含象殿扑了个空,便连阮岭也被宫卫毫不留情拒之门外,他人在紫宸门前,无论如何缠闹,铁面无情的宫卫竟始终如一排铜人般横挡在前手摁腰刀不为所动,甚至不曾回应阮岭气急无奈下的高声质询——
“尔等竟敢戒严紫宸殿,难不成是想谋反?”
晋安长公主得知太后正是去了紫宸殿,犹豫一阵后还是决定过来瞧瞧,目睹这番情境,到底是经历过先帝驾崩新君登基的公主殿下立即感觉到一丝非比寻常的肃急,她虽嚣张跋扈,却一贯没有涉及政权的野心,情知许是会有突变,在这当头置身事外的分寸还保留着,当下将阮岭拖离了紫宸殿,走出老远后,握着儿子的手却越来越紧:“莫要胡闹,跟我出宫,听我一句,若再胡搅蛮缠,说不定有杀身之祸!你总不愿无端牵连薛绚之罢,紫宸殿禁严,一个大意说不定就有人头落地!”
阮岭见母亲不像危言耸听,这才没继续缠闹,直到出了宫门,也没那心思亲自驾车了,乖乖随母亲上车,好半天才小声询问:“难道是……太后终于没了耐性,打算逼宫夺玺不成?”
晋安下意识便要去掩儿子的口,意识到车内并无旁人后,才松了口气,压低声音说道:“这倒不至于,毕竟是她亲生儿子,再说就算太后野心勃勃,也不会行此鲁莽之事……怕是,你舅舅病情加重了,前些日子就听说自从莒先生请辞,阿弟便时常酗酒……阿弟也真是,一国之君懦弱愚孝也就罢了,居然连龙体都不知自重,否则他还这般年轻,就算与太后耗日子,总有一日也会拖得太后年老体衰心有不济。”Χiυmъ.cοΜ
阮岭这才真正意识到事态严重,蹙眉一阵,声音压得更沉:“舅舅膝下可还无嗣,这要万一……不知谁为储君?”
晋安一声长叹:“横竖不会是我,更不会是你,这事今后休要再提,你必须谨记,今日所见所闻万万不可对旁人提起……今年新岁,怕是过不安稳了。”
宫中究竟发生何事?
其实就在半个时辰前,仍然一片风平浪静,太后与几大国相商议政事,听闻得各地同时现世的一大批“祥瑞”正在秘密赶送长安,以便在元日大朝上再掀“圣母兴周”之兆,她还甚为沾沾自得,正在盘算着这回由谁开口,好劝服天子借口久病不能临朝,然朝会不可长耽正式予她临朝听政之名。
如今已不同当年,太后明知就算天子当众宣旨,也会引起某此宗室与世族质疑名不正言不顺,然而她已经逐渐失却了耐性,又经过肃正科场、察隐归民、新厥来臣几件广得民心之政,太后相比当年越更争取了部份世族臣服,就连那些忠耿守直的儒臣,也挑不出这几项政令的不足,太后贤德更胜国君的言论已经被天下万民承认信服,这时若不临朝,岂非错失良机?
太后相信朝中虽然也有部份人质疑,不过赞成者应当更多。
关键是反对者们除了用事无前例这项借口外,再也提不出其余站得住脚的论据加以反驳。
只要天子自愿当众提出,更加足以驳斥反对者们有违礼法之说。
何为礼法?一国之君的诣令难道就不是臣民应当遵奉之礼法?!
可就在这当头,哪里知道忽有晴空霹雳传来!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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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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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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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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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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