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不是昨晚干了多此一举的事儿,他现在也不至于如此不安非得在去衙门之前溜回家看看。
采茗这人虽然还算有天赋,可惜在他面前就不够看了。他离开陆府后不出十丈远就察觉到了有人在跟踪,一猜便是杨晨希派来的人,她还能派谁?只有采茗了。
那时候他并不想打草惊蛇,冷笑一声之后调转马头往西边去了,拐个弯隔条街就是莲黛的住处,想起杨晨希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脸上会出现的表情,他忍不住弯了弯唇。
有一种残忍的快感。
等到离莲黛的住处还有十几步远的时候,陆炳故意扭过头作警惕状往身后看了几眼,那一直与他精神保持距离的跟踪者的气息立马远去,很快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冷笑了一声,扭头望着莲黛住所那紧掩的门扉。
其实却是动了念头考虑过要不干脆进去好了,然而一想起又要应付女人他顿时烦得不能自己,一气之下离家不就是因为一点儿也不想再看见那副景象,想要找个地方冷静冷静平复下情绪吗?
想要做这种事一个人最好,哪怕是多条狗,他都怕自己一言不合就给砍死了。
反正采茗已经回去传话了,想至此处陆炳两腿一夹马肚,继续往城门方向去。
城外二十里远的山脚下有户殷实的猎户家,男主人曾与他相熟,算是老朋友,如此糟心的一天在狩猎中完结也不错。
当然他也考虑到那家男主人可能不在的状况,那样就会麻烦一些。好在天公作美猎户在家,只不过他刚从山里打猎回来,所以陆炳便向他借了家伙,一个人在山中浪到半夜才回到猎户家中,借住了一个晚上之后才晨起赶回城中。
打来的那只野猪他不能大摇大摆挂在马上带回来,所以就算是为了回府知会一声,再回来也是必要的。
只不过,他实在不想惊动任何人,尤其是自己的夫人。
他回家这个时辰赖床成习惯的杨晨希十有八九还在熟睡,也许他还可以顺便换掉这身昨晚在山中搞脏的袍子,本来也应当如此。
所以他从后门进府,将脚步放轻了些,悄无声息地推开住处的房门,看到的却是流霞比划着指挥下人们四处做扫除的场面。
然后她倒吸一口冷气,赶忙跪下来行礼。
一屋子的下人都跪齐了,陆炳往前走了两步,视线扫过整个屋子,问道:“你们夫人呢?”
“夫人刚出门呢,”流下抬起头小心答道,“好像是有急事。”
“出门?急事?”陆炳咬了咬唇又问,“她没说是什么事吧。”
“是啊,没说,只带着采茗姐姐就走了,挺急的样子。”流霞一脸无辜地老实回答了。
陆炳不想知会任何人,也不想换衣服了,他马上转身离开了住处,从马厩牵了马直往街上去。
刚出门时他还担心自己太慢来不及赶上对方,然而采骑着马转过街角,他就看到了和采茗正疾步走着的杨晨希,离他不出三十尺远。
他果断把马扔到一边,徒步跟了上去。
好吧,会做这种事也是他过去从未想到过的,在大街上躲躲闪闪地跟踪妇女?想想也只能付之一笑,然后继续。
他跟着杨晨希和采茗二人进入了最繁华的闹市区,然后费力地在人群中小心挤开一条路,保持距离。接着他就注意到杨晨希和她的侍女突然停下了脚步,越过她的肩头看去不难发现,她这明显是被人半路拦截了。
他立马紧张起来,纠结了片刻后他就打算上前去搞清楚情况。
然而杨晨希动作比他更快,她对采茗说了什么之后就果断跟着那拦住她的年轻人进了街边酒楼,陆炳快走几步赶到门口时,正好看见采茗的后脚跟消失在通往二楼的楼梯拐角处。
没什么好挣扎选择的了,陆炳二话不说撩起下摆进了酒店。
小儿十分热情地上前招呼,陆炳直接往他手里塞了二两碎银,压低了声音问:“方才上二楼的那位夫人,你知道什么来头吗?”
“这……”
小二的眼神明显有所躲闪,陆炳又掏了五两银子,问:“是不是有让你吩咐过你。”
小二躲开了他的眼神吞了口唾沫,显然是相当紧张。于是陆炳把他带到一边摁着他的肩说:“你听好,如果你楼上可能有什么不愿意透露路太多信息,性命一看就像伪造的可能,那这家酒楼可能卷进了一桩大案子,你现在说清楚和以后被迫说出来,是完全不一样的,懂?”
小儿开始哆嗦起来了,他飞快打量了一眼陆炳,结结巴巴道:“你是……你是衙门的……人?”
陆炳掏出了腰牌,刻意拿手遮住了大半姓名官职在小二跟前晃了一眼便收了回来,然后好整以暇问:“看清楚了?”
“大……大爷饶命!”那小二哆嗦着两条腿就要往地上跪,被陆炳一直胳膊就提溜起来。
“小点声!”他咬牙切齿地威胁道,“把你知道的跟刚才那位上楼的夫人有关的事儿统统说出来,少不了你的赏。”
“好,好的。”小二点点头说,“其实小的知道的也不是太多,就知道整个二楼都被一个有钱的贵公子给包了,但是他本人又只包了一个雅间而已,咱们老板特意把咱们集中起来,反反复复地叮嘱咱们千万小心伺候,因为那位公子不让任何闲杂人等呆在二楼,所以我们这些人都得提起耳朵随时准备着被传唤。至于那位夫人……小的真不太清楚,那位公子当初来的时候压根没提还有女人这茬,小的们见他那架势也不敢多问。反正他有任何要求咱们随时满足就是了,不过小的猜吧可能就是一对有钱的两口子出来找乐子吧,男人嘛花重金玩点儿花样讨女人欢心也不是奇……呃,怎……怎么了?小的……小的没说错话吧……”
小二又开始发抖,因为他发现陆炳盯着他的眼神简直能在他脸上剜两个洞出来,对于习惯了观颜察色的他来说那双眼那张脸简直就像直接写了“我想杀人”那么直白。www.xiumb.com
“没什么。”路途突兀地笑起来,又往那小二手里塞了十两银子说,“这是你应得的,往后好处也少不了。”
“多谢,多谢大爷……”
没等他絮叨完,陆炳就迈开长腿绕过他直接往楼上去了。
“那位客人!”柜台后的掌柜一路飞奔冲上楼梯喊道,“客人!楼上被人包下了,你不能上去!”
陆炳在台阶上停住脚步扭过头,将令牌从袖中滑出一半伸到了赶来的掌柜面前,差点碰在他脸上。
看清文字的瞬间,那掌柜的脸色就变成了铁青。
然后陆炳便收了东西转头继续往上,再没有人敢来阻拦他了。
他放慢了脚步走上楼,被守在包间门口的采茗一眼就看到了。
当然,她的职业素养也没有让她大惊小怪咋咋呼呼惊动别人,她只是惊恐地瞪大了眼,看着陆炳阴着脸死死盯着她,然后缓缓地摇了摇头。
然而他对面的年轻人却注意到了她的异状,抬起头问了句:“怎么了?”
“呃……”
采茗还在结巴他就等不及转过身去,然后被身后的女人一个手刀打昏了头,甚至还没来得及完全转身看清来人。
他倒下的时候采茗熟练谨慎地借住了他,没有让他发出一声响动。陆炳也无声呼出口气,悄无声息地走赏了楼。
“老爷,你怎么来了?”采茗用口型问道。
陆炳望了眼紧闭的雅间门,也用嘴型问道:“谁在里面?”
采茗绷紧了脸,垂下眼睑摇摇头。
陆炳伸手狠狠攥住她胳膊,让他不得不抬头直视着他,看着他的口型再一次问出同一个问题:“夫人和谁在里面。”
采茗纠结地摇着嘴唇,眼里流露出恳求的神色。
陆炳眯着眼沉默了片刻,又问:“皇上?”
采茗没有回答,她只是低下了头,此种行径已经让答案昭然若揭。
陆炳松开了他,移开的眼神中满是绝望和不甘。
采茗只是用悲切的视线注视着他不停摇着头,陆炳往前踏了一步,她就一把拽住了他的袖子,当对方的眼神望过来的时候,她还是在摇头。
陆炳将手往下压了压,用嘴型道:“安静。”
然后凑到门边,贴着门扉半蹲下来。
虽然采茗有点疑惑而且极其不安,但她此刻也没有别的选择,只能松开陆炳的袖子,向着地面叹了口气。
而此时陆炳耳中,接收到的第一个声音是个他十分熟悉的男声,隔着门板那人温和的声音传来:“为了你啊。如此无聊之事我也忍不住插手了,我自己都觉着不可思议。”
然后响起的女声他更是化成灰也不可能听错。
正是他夫人的嗓音。
“确实不可思议,”杨晨希言语中似带笑意,“我怎么也不能想到自己居然能入得了皇上的眼。”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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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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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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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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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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