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闭嘴!”陆王氏一声尖斥,杨晨希咬了咬唇,闭上了嘴。
“你,我的儿。”陆王氏转向陆炳,语气缓了许多但依然愤愤,“我早就告诉你女人们的事儿,你一个大男人根本不该插手。你应该还差使手下锦衣卫去查那些事了吧?你就是这么当指挥佥事的吗?”
“……这件事已经很严重了。”陆炳回答时仍眼神闪烁不定,声线压抑着暴躁。
“严重还不是因为你管教不力?怎么能让几个女子闹到这份儿上?”说完陆王氏刀子一样的眼神又瞟到杨晨希脸上来,嘴角抽了抽抽出一个及其鄙夷的弧度。
“这些事不能只怪老爷一人,这里面原因……”
“对!当然不能只怪他!我倒想问问你把我请到这里居心为何!”陆王氏被杨晨希一说立马又激动起来,咆哮的时候嘴角肌肉都在抖动,“我儿子后院里统共就四个姑娘,闹事的不过薛氏一人,你却让她们胡搞到这种地步!还把老婆子我拉扯进来,你是不是忘了你嫁给我儿子作她的正室,忘了一个女人的本分?”
杨晨希站到陆炳和陆王氏之间,面对陆王氏,一字一字地说,“他的后院里有个作妖的毒瘤,那我就要铲掉她,彻彻底底。也许我不知道本分,但我知道我要帮他。”
“哈!你要帮他,那你怎么不把我铲了呢?毕竟我也曾经错信了贱人,是个帮凶呢!”陆王氏提高了嗓音说,“儿子,你恨我不愿意承认那个妓女的存在吗?你是不是也想铲了我?”
“够了!”陆炳低喝了一声,把杨晨希从他跟前拽开,低声斥了句:“你别添乱了!”
听闻此言杨晨希的面庞立马垮了下来。她垂下眼睛,一言不发地退到了一边。
“是我没处理好,本就不该扰您老人家大驾。”陆炳走上前扶着母亲的肩放软了语调说,“回去吧,我送您。”
“趁我还没气死,赶紧让我清净清净吧!”陆王氏跺了跺脚气急败坏道,突然她转过头又对杨晨希说:“那两个不检点的贱蹄子你就处理掉吧!你是这府上主母,你说了算!”
杨晨希嘴角抽了抽,还是在陆王氏的瞪视下道了个万福,应了:“是。”
陆炳就这么扶着他的老母亲走了出去,留下杨晨希和薛长锦两人留在这阴风阵阵的宅子里,一时无话。
直到杨晨希缓缓转身,望向还坐在地上的薛长锦。她背对着她坐着,背影看着很是憔悴。
“你恨我吗?”杨晨希平静地问。
“我已经不知道我恨谁了。”薛长锦的声音开口时沙哑了许多,“在这个地方,我仿佛谁都恨,甚至也……包括老爷。”
“仔细一想好像也没什么不对。”杨晨希努力想使自己口吻放松一些,“那你到底想走,还是想留?”
“我已经无法回头了,大姐姐。”薛长锦回头望向她,嘴角笑容十分诡异,“您不是坚信我手上血债累累吗?手上沾了血的人还能回头吗?不管我在哪里我都无法安生了,佛祖也救不了我。”
“那你下地狱吧。”杨晨希突然阴下脸口气冷硬道,“我会亲手送你下去。”
说完杨晨希甩头转身就走,突然听得背后薛长锦发出一串咯咯咯的笑声,让她不由得又停下了脚步,不过并未转身。
“那样的话,大姐姐你手上不也沾了血吗?你知道杀人是什么感觉吗?”薛长锦沙哑的声音里竟然带着笑意,“虽然不是你直接下手的,但是你还能感觉到死者的血仿佛就淌在你手心里,温热,不,滚烫。那不是人人都能受得了的,大姐姐。”
杨晨希没有再说话再回头,而是踏着重重的脚步疾步走出了这个她再也不想来的院子,出去领了玉萧和玲珑就往桂昌院走去。
“也许那真的是个错误。”回去后的杨晨希依然用那常用姿势靠在椅子上抽着烟说,“今天在场的,没有一个高兴得起来。”
玉萧虽然没有直接旁听,但玲珑忍不住好奇心,拉着她躲在门口听完了全过程。
“不管怎么说,伤疤被解开一定会疼的,更何况还是连成一片那么深的伤疤。”玉萧一边帮她整理衣物一边说,“您也许办法粗暴了点,不过应该够彻底了吧。”
“我伤害他了。”杨晨希吐出几口眼圈轻声说,“他被他母亲那样骂……”
“那不是老太太伤了他吗?关您什么事儿?”玲珑帮她轻轻捶着肩劝道,杨晨希苦笑了一下摇摇头说:“这世上哪儿有母亲伤害儿子的道理,锅全是我的,跑不了。”
“你什么时候开始抽烟的?”
这猝不及防的声音吓得杨晨希差点从椅子上跳起来,她抬眼一看,竟是陆炳大步流星地从外边走进来了。
杨晨希赶紧把烟杆子放下。
“我只是……”
“你不是风寒?嫌你的肺坏的不够快?”
陆炳站在她跟前居高临下俯视着他冷言斥道,杨晨希小声对旁边的玲珑吩咐:“把这些收起来。”然后强迫自己站起来直视着陆炳的眼睛问:“娘……送走了?”m.χIùmЬ.CǒM
“是啊,送走了。”陆炳粗暴地扯了扯衣领坐在杨晨希旁边瘫着两条腿说,“你还没回答我,什么时候开始抽烟的?”
“在您之前令我管事后,没多久。”杨晨希歪了歪头说,“只是偶尔需要放松一下,调剂一下。”
“我从未听说过抽大烟可以是官家夫人调剂心情的办法。”陆炳的声音瞬间冷了下来,“看来管这些事对你来说太繁重了。”
“不不不,没有!”杨晨希赶忙摇头,“我现在已经适应了,身体不好也不是一日两日就能养起来的,府里诸事不都在正规上吗?阿茶也会帮我的。”
“我说你怎么没想把阿茶驱逐出去,原来是因为这个。”
杨晨希猛地站了起来。
“我没有把阿茶驱逐出去,是以为她没有害过任何人!”杨晨希说着说着眼里就挤出了泪花,“而且她和我一样想帮你,所以……”
“你口中的‘忠诚’就是这么回事。”
“那天我喝多了。”
“是吗?”陆炳轻声反问一句,然后猛地站了起来开始双手叉腰烦躁地走来走去。
“娘又说什么了。”杨晨希小心翼翼地问。
“她说,‘茶怕也入不了你老婆的眼,你可怜她让她少受些罪,别折腾她,把她还给我吧’。”陆炳说着又走了个来回抬眼逼视着杨晨希问,“你说,我能把她送回去吗?”
“不能。”杨晨希小声说着摇摇头。
“你是我的正夫人,甄念谣。”陆炳突然上前来死死抓住杨晨希双臂说,“处理好这些事,别再闹得满城风雨的!”
杨晨希垂下眼,长睫轻轻颤了颤,轻声说:“对不起。”
那件事你也同意了的,杨晨希心里清晰无比地浮现出这句话,你不同意,我一个人哪儿能促成那件事?
但她知道自己不能说,她也害怕陆炳,对她的丈夫,恐惧现在更甚。
“让我静静。”陆炳说完果断松开杨晨希,转身走了出去。
杨晨希一下瘫坐在椅子上,泪水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落了下来。喉咙里刚开始哽咽咳嗽就跟着一起从嗓子里蹦出来,而且一咳就一发不可收拾。
“夫人!”玲珑玉萧赶紧凑上前来,玲珑给她拍背抚胸,玉萧说了句“我去给您熬药!”然后转身跑开了。
咳嗽似乎也是眼泪的催化剂,转眼泪水就模糊了杨晨希的视线,而她只能一直咳咳咳,连哭声都挤不出来。
玲珑见着又忍不住抽噎起来,一边给杨晨希递热水一边劝:“夫人您在意老爷是真,自己的身子更要紧啊!您上次吐血您都忘了吗!”
“咳咳……身子……咳咳咳……这样……我有什么办法……咳咳!”杨晨希总算挤出来一口气说了句话,“我整天只能坐在榻上床上凳子上最大活动范围不过这个院子,不能锻炼吃得再好穿得再好有什么用?咳咳……!”
“您多喝点热水……会好些……”玲珑实在想不出什么别的词儿来安慰,只好重复这样的话来应。
杨晨希认定陆炳今晚是不会来她这里了,毕竟理由很多,所以她晚间喝了药就早早上床歇息了。当熄了灯她一个人躺在床上的时候,突然觉得孤寂寒凉从四面八方向她压迫过来,她一边时不时地咳嗽一边禁不住想,过去她最喜欢一个人睡了,喜欢到都不乐意跟老妈一个床睡。
被人拥着几夜恬睡,就几个夜晚,竟已经将她的习惯扭转得如此彻底,彻底到这种此时才显露出来的依赖让她毫无办法,只能任由自己的心沉入一片酸楚的苦海中,泪水早就在她咳嗽的时候不知不觉打湿了整张脸。
也不知过了多久,她迷迷糊糊地感觉到有一双有力的胳膊从被窝里,从她背后缠了上来,将她拥进了一个再熟悉不过的怀抱里,这温度太令她怀念了,她突然就想大哭。
“夫人,你身上很冷。”陆炳窝在她肩头闷声说。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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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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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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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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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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