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晨希抚了抚胸口强作镇定道:“知道了,我去准备,老爷何时归家?”
“约莫……戍时到亥时左右的时间。”
“那这么说那位大人应该是要在府上过夜了?”
“极有可能。”
“这样,你去回老爷我马上去准备。”
“好的夫人,辛苦您了。”成安仿佛是松了口气,行了个礼作道别后就转身离开了。
杨晨希目送他的背影离开,直到完全看不见,她这才扭头向着玉萧。
然而正要开口她突然想起了什么,冷不丁这么转过头一瞪,把毫无防备的薛长锦惊了一下。
那目光就像刀子一般飞过来扎进了薛长锦心里,让她浑身都不由得一震。
“玉萧,玲珑,我们走吧。”杨晨希再度开口时口气十分平静,薛长锦眨眨眼松了口气,总觉得刚才那一瞪仿佛是幻觉。
玉萧和玲珑齐齐应了声是,主仆三人一起离开了薛长锦的住所,最后连声道别都懒得客套。
走在路上杨晨希脑子里飞快幻想了一下那位夏言夏尚书可能的模样,果然还是觉得应该是个上了年纪的中老年人,毕竟是正二品,正二品的大人啊!陆炳这个年纪升任指挥佥事已经十分惊人了,没准这个夏言也是个了不得的人物。
想到这里她突然觉得压力好大,胸口上像压了一块巨石。
“这个夏言,你们有听说过吗?”杨晨希终于还是忍不住问了。
“听说过一些,毕竟我们下人要时常出去跑腿的,有时候说书的都会把一些朝中大人物的事编成故事。”玉萧答道。
“那……陆炳也有过吗?”
这话才出口杨晨希就察觉到了失言,咬了咬唇面色很是尴尬。
“奴婢只听说,夏言夏大人是位极刚正不阿的大人,也坊间都在传送他敢于和严阁老叫板,后来因为严阁老巧言令色迷惑皇上,夏大人被削职为民。”玉萧机智地转移了话题,说,“不过因为这个反而更加受到百姓们的赞颂。”
“还有什么别的传闻吗?”
“还有一件事,是早先的‘香叶冠’事件,皇上赐的香叶冠,严阁老成天戴在头上给皇上看,夏大人却认为这是皇上不务正业的表现之一,不愿意戴,就是这件事促就夏大人被贬吧。”
“……也就是说,他和严嵩严党不共戴天?”杨晨希突然抓住了这个重点,突然觉得胸口一闷。
“是的,夏大人对严家父子的厌恶从来都不掩饰,因此民间也有传闻。”
杨晨希停住了脚步,叹了口气:“这下事情微妙了。”
“哎?什么意思?”玲珑扣了扣下巴一脸迷茫。
“没什么,吩咐下去准备家宴打扫客房吧。”杨晨希说完又补了一句,“千万小心伺候,不能出任何纰漏。”
“是。”玉萧和玲珑一齐应了。
“你们听到了吗?”薛长锦一边坐下一边漫不经心般地提了一句,“夏言夏大人要来。”
“……那是谁啊?很厉害吗?”伶香迷惑地眨眨眼问。
“具体的我也不知道,坊间传闻他性极正直,最恨严嵩一类奸臣,这……就够了。”
“娘子的意思是?”
“先前咱们夫人可不是搬空了半个仓库去孝敬严世蕃么?就因为她的病老爷不得不向严世蕃低头讨了雪莲做药引,应该也免不了两人一起上严家门道谢吧。”
“是啊!那……那又怎么样……?”
“啧!”薛长锦不耐烦地砸砸嘴说,“老爷不是老把夫人处理了外臣之事,替他打点了关系吗?”
“我知道了!老爷既然想跟这位夏大人交好,肯定嫌弃夫人那时候拖他下水了吧?夫人打算……好好孝敬好这位夏大人?”
“我早说了,甄念谣不过是胆子大什么都不怕罢了,那样一个娇生惯养任性刁蛮的大小姐……她懂什么!”呯一声薛长锦一拳砸在了桌子上,桌上茶盏都蹦了起来,吓得伶香浑身一抖,不敢说话。
“你去跟凤晓和稚儿说,现在去准备好晚上有她们忙的。现在夫人已经看她二人不顺了,迟早要收拾她们,这次做好了就是立功,做不好我可懒得保废物在身边,明白了吗?”
薛长锦美目一横,伶香赶忙哆嗦着应了是,完了立刻转身离开去办事了。
杨晨希在安排人手布置任务的时候,从头到尾整个人都十分忐忑。
她对朝廷上的情况了解太少,本来就不怎么能出门,陆炳还不愿意跟她谈这个,这就很尴尬了,临了现在又扔给她这样一个任务,她却连要招待的贵客长什么样都不知道。
她问过了,那个夏言夏大人真是第一次到府上做客。
该用什么样的正确姿势招待他还真是个问题。
总之谨慎一点低调一点吧,杨晨希抱着这种心态站在一边全程监工,从晚膳准备到客房布置,她总要去看一看确认不会太奢侈太夸张,务必要保证中规中矩。
约定的时间马上要到了,杨晨希来来回回又跑了几趟确认没有大问题后,这才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住处,让玉萧玲珑准备打水洗澡。
热腾腾的洗澡水烧好之后,杨晨希有点迫不及待地进了洗澡桶里,把自己藏进水雾缭绕之中。
没想到就在院子里跑了一天能累成这样,杨晨希一置身于热水中就开始上下眼皮直打颤,靠着桶沿陷入迷迷糊糊的状态。
“夫人!”
杨晨希猛地惊醒,水花溅了自己一头一脸。
“……怎么了?”她慌张地四处张望,看到了玲珑同样惊慌失措的脸。
“夫人,前些日子老太太弄来的两个小优,去给那位夏大人唱曲儿了!”
“然后呢?”杨晨希扒着桶沿急急追问。
“那俩唱的不知听谁说的,知道夏大人是贵溪人,特地唱了当地民谣,夏大人听得挺高兴呢!”
“这不是挺好么?”杨晨希一头雾水。
“哎呀不是!重点是,她俩唱完后直接去客房里等着了,夏大人进屋一看大发雷霆,说什么……咱们是别有用心,闹着要走呢!”
“那现在呢?”
“成安在努力稳住他,但是那位大人看起来真是脾气很坏……”
杨晨希转了转眼珠,说:“你去准备一下,我要更衣。”
玲珑张着嘴呆了一会儿突然反应过来,“哎”了一声便转身去准备了。
然后杨晨希用上平生最快的速度擦干净身子穿好衣服,鉴于梳头实在太费时了,于是杨晨希就这么拖着堪堪及地的长发往东厢房跑去。
大约只在一半路程左右的光景,还没赶到目的地杨晨希就听见前边传来成安焦急的声音。
“大人……!夏大人!您别急啊!我这不是打发他们走了吗!”
“闪开!”这是一个中年人中气十足的嗓音,“不关你的事,我与你们老爷说完,自行离去便是!”
这两人对话间杨晨希就见着欲哭无泪的成安倒退着从拐角出现,很快紧跟着出现的就是那位传说中的夏言夏大人。
他和杨晨希的想象所差无几,只不过还要更年轻些,面上胡须修剪得十分考究,整整齐齐一丝不苟。此时他怒气冲冲地大步往前,成安正是被他逼得连连后退又无可奈何。
“夏大人留步!”
突然冒出的女声让两个男人都怔了一怔,齐齐扭头看去,一位身着白裳的女人不知何时已站在路边花丛旁,鸦发披散及地,面容恍若皎月,一双大眼睛夜色中十分明亮。
“你是……?”夏言看的愣了,话也只说了半截。
“这位是咱们老爷的正室夫人。”成安清了清嗓子答道。
夏言的嘴张得更大了。
“唱曲儿的小优冒犯的大人,妾身也是刚刚得知,实在抱歉,请大人不要见怪。”
“啧啧啧,既然身为正室,怎可这般披头散发见人,这成何体统,夫人快回去吧!”夏言招了招手居然先开始赶人了。
“事出突然妾身也是无可奈何,若是躲在屋中不见,损了夫君的颜面不说,还将您这样的贵客置于尴尬而不顾,您就当我这般是来请罪的吧。”
杨晨希走到夏言跟前深深鞠了一躬,言辞十分恳切。夏言挑了挑眉问:“此话怎讲?”
“不瞒您说,那两个小优是妾身安排去为大人唱曲儿的,可妾身绝没有将他们唤去客房,毕竟夏大人贤名在外,谁人不知?外子也对大人您敬仰有加,自然不可能教人使出低级手段影响您的心意。此事委实意外,是妾身考虑不周没有嘱咐清楚,大人万请不要怪罪他人,妾身这就向您赔罪了。”琇書蛧
说着也不等对方回应,杨晨希就冲着夏言深深弯腰盈盈一拜,如云乌发从肩头簌簌滑落柔亮如绸,如此角度看去她那又长又密的睫毛格外清晰。饶是夏言叶不由得晃了晃神,然后尴尬地咳了两声,扭过头去道:“夫人不必如此,快请起身吧,你我这般本就不合礼数,速速回去吧。”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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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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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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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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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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