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过大姐姐,这么晚了,您怎么会过来这里?”薛长锦笑意盈盈地迎上去打招呼道,然后眼睛一转仍然保持微笑向着杨晨希身后那个球一样的女人问候,“哎呀,红筲妹妹也是许久没见,今日怎有空来姐姐这里?”
红筲仿佛是已经不会说话,只是低着头缩着脖子一味往杨晨希身后缩。
“我到这里,是为了把红筲托付给你的。”杨晨希开门见山了,“今后她和她的两个婢女,要在你这里住着。”
薛长锦的下巴快掉下来了。
“为……为什么?”她不停地飞快眨眼问道,“不是有翠鸣轩……”
“你应该很清楚翠鸣轩是避暑别院,冬日里格外寒冷吧。”杨晨希严词打断了她说,“红筲身怀六甲,并且一个月内就会临盆,怎么可以住那种地方?”
“是……可是老爷不是一直没有给名分么,所以之前我也无法分配住所和人员啊。”
“现在我来分配,她就住你这儿了,人也不用管,现成的就有。”杨晨希语速飞快,口气分明不容辩驳。薛长锦张了张嘴,又看了看她身后畏畏缩缩的红筲,咬咬唇问:“敢问……为什么是我这里呢?孕妇需要的食物器具我这里一应没有,而且您来的太突然我也没有准备。”
“这好说,明日我就差人全搬过来,你这里的格局我是知道的,再给你一人二仆完全容纳得下,你房里头多少下人?”
“十个……”
啧啧,快赶上我了,杨晨希腹诽。
“这十个人还收拾不出个屋子来吗?先睡一个暖觉即可,明早再细细整理,你别告诉我做不到。”
“那……这是可以。”薛长锦只能唯唯诺诺地应了。
“一开始你和红筲感情就很好,去我隔壁之前她一直都是在你这里生活的,我看她那时候气色很好,状态不错,所以我想再次把她送来这里生活一段时间,直至临盆。”
“在……在这里分娩?”
“你曾经生育过两个孩子吧,就算你不是医婆也应该对生产一事颇有心得吧。”
“可……”
“没让你接生,只让你照看,你看红筲现在这样,正常吗,健康吗?”杨晨希说着侧过身,让红筲暴露在灯光的余光下,红筲本能地想躲但是被杨晨希拽着哪儿也去不了。
“不正常,也不健康。”薛长锦垂下头摇了摇脑袋说,“胎儿过大,全身虚胖,身体……很差。”
“还不止这些,”杨晨希转头看着瑟缩的红筲书说,“她长期抑郁,思虑过度,悲愁难谴,还时不时遭到虐待,我可以直言,她现在精神状态不太正常。明天我会请太医来,彻底确诊红筲的身体状况,你今晚就开始准备吧。”
薛长锦暗暗咬了咬牙,发掘自己发着抖的双手已经握成了拳头。
“红筲,去吧。”杨晨希拉了拉她的胳膊,让她上前来,可是她只是往后缩,仿佛非常害怕前方有什么东西会伤害她,全程双手就覆在肚子上不肯挪开。
杨晨希咬咬牙对着阿霞阿乐使了个眼色,说:“你们俩,照顾好红筲,把她带进去,外边风凉。”
于是阿乐阿霞两人一左一右扶住红筲的胳膊,半强制地把她往屋里架,虚脱无力的红筲连两个粗使丫头也拗不过,只能一边趔趄一边回头冲着杨晨希唤:“大姐姐……大姐姐……”
杨晨希直视着她的眼睛,冲她稳稳点了点头。
红筲一步三回头地被架进去之后,薛长锦收敛了脸上已经不能更僵硬的笑容,走上前垂首问道:“大姐姐还有什么吩咐吗?”
“你对我刚才的话一点反应也没有啊。”杨晨希挑了挑眉望着夜色中摇曳的竹叶说。
“什么意思……?”
“我刚才说红筲时常受到殴打折磨,你一点反应也没有,怎么,毫不吃惊么?”
杨晨希这才收回视线,一副好整以暇的态度瞧着薛长锦问。
“不不……我只是……我只是先把注意力放在了您说的其他事上面,所以……这件事我一定会注意的。”
“还有什么比孕妇在丈夫家中被打更耸人听闻的事?既然你那么说了,这件事我就交给你处理,明天内给我答复,应该很好查吧?过去红筲也一直受到歧视但不至于被打,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你稍微想想就知道了吧。”
“是……谢大姐姐提点。”
然后杨晨希就离开了,半句废话不留,转身走得干脆,薛长锦望着她的背影时伶香凑过来低声问道:“娘子,红筲哭着要离开呢。”
“是吗?你去给她铺床吧,我去看看。”薛长锦说着面无表情地转身进了屋子。ωωω.χΙυΜЬ.Cǒm
“你知道如何联系到鹿阳吗?”杨晨希刚回来一屁股坐到垫子上时就这么问道,玉萧转了转眼珠,摇摇头道:“抱歉,夫人,我没办法。别说是过去不准我们私下里互相联系,现在我几乎是脱离组织了,就更难联系了。”
“那你们过去都是毫无交流的吗?”
“有需要的话上峰会安排我们一起,否则基本无交流。”
这过得都是什么生活!杨晨希腹诽一番,然后叹口气说:“意思是。要找鹿阳,必须得通过陆炳是吧?”
“是的,她看起来放浪不羁,实际上十分忠心,随叫随到,凡有要求从不拒绝。”
玉萧答完之后,杨晨希撑着脑袋陷入了沉思。
“夫人您打算去见老爷了吗?”玲珑趴过来扶着扶手,双眼亮晶晶地问。
“……我考虑考虑。”杨晨希又老气横秋地叹了一声,扶着额头斜靠在软枕上,已经开始在脑中默默估计明日的见面能有多尴尬了。
不过今天她还是睡得挺早,不为别的,明天她打算起得更早,比今天更加的早。
玉萧已经成了她的人肉闹钟,第二天她按照昨日主子的吩咐,在杨晨希估算好的六点半左右的时间把杨晨希从床上拖起来。之前早已习惯睡到将近中午才起的杨晨希当然是泪眼汪汪苦不堪言,直到打扮妥当了她才算清醒过来。
本来她以为应该没有人能比他们院子里的人来得更早了,然而就在她收拾妥当准备出门的时候,被人来报说三娘阿茶求见,前来请安。
因为薛长锦过去从来没有规矩过,所以杨晨希都快忘了侧室的本分了。
不过阿茶也起得太早了吧?杨晨希一边心里犯着嘀咕一边让人把她请进来。
她还是那身淡雅清新的装束,风格一如她的名字,跟此时的杨晨希形成了鲜明的对比,标准地行了礼问安后,杨晨希直言不讳了:
“一会儿我要出门,也不请你坐了。老爷近来如何,你二人可还融洽?”
阿茶当然听得懂,这话言下之意就是“你俩造人计划进行中了吗”。
“回夫人,我那儿一切都好,奴家不敢不尽心伺候老爷。”
避其锋芒,以柔克刚,简明扼要,真是完美回答。
杨晨希如此想着上下又打量了阿茶几眼,不知是不是错觉,她总觉得阿茶如今看来比刚来那会儿,是多了几分妩媚风情,越发我见犹怜起来。
传说被恋爱滋养的女孩子都会变得美美的,杨晨希越想越揪心,于是甩甩头把这些乱七八糟的想法赶出脑海,摆摆手说:“我这就出门了,抱歉不能久滞,晨间露凉,你回去吧。”
“大姐姐若觉力不从心,阿茶愿意尽力分担。”阿茶说着又垂眸行礼致意,弱柳扶风的姿容竟让杨晨希也生出几分嫉妒来。她赶紧又把这些情绪赶出脑海,说:“具体情况我还在了解,过后我会找你。”
“是,阿茶随时恭候夫人大驾。”
啧,这样的姑娘果然很难让人不喜欢啊。跟几乎只靠外表的红筲不一样啊。
杨晨希在让人送走阿茶后望着她的背影暗暗思忖了片刻,然后才带着玉萧玲珑离开桂昌院,望门口而去。
这一去,就花掉了一天的时间。
先从每日负责迎来送往的门房开始一直到晚间去薛长锦住处看望红筲,杨晨希跑了门房、客堂、账房、库房、厨房等等等等七八个地方,傍晚轮流去了两位姨娘加上一个红筲,两个唱的小优的住处,这竟然就花了她一天的时间。
最后一个去的地方是薛长锦的住处,一来她要去确认红筲被安排妥当了,二来,有件事她从昨日起就梗在心里不能忘怀,而现在该到了结果的时候了。
薛长锦十分热情地欢迎了她,主动带着杨晨希去看看红筲的住处甚至还有阿乐阿霞的住所,老实说,无可挑剔,十分完善,红筲本人甚至看上去也平静很多了,至少能够正常地下床行礼问安,但是多余的交谈还是无法正常进行。
杨晨希已经很满足了,那就到了下一个问题了。
离开红筲的房间后,早就憋不住的杨晨希立马就开口问了:“昨日我交给你的事处理得怎么样了?”
“您……不是看到了么?”薛长锦无辜地眨眨眼回道。
“不是红筲,是她被欺侮一事,你居然忘了?”杨晨希因为激动起来嗓音都尖锐起来,薛长锦听闻了夸张地眨眨眼捂着嘴道:“哎呀……这事儿……我为了红筲妹妹忙活了一天,这居然……给忘了……”
“你忘了?”杨晨希忽的握紧拳头火冒三丈,薛长锦十分平静地颔首道:“是啊,忘了。”
“那你……”
“夫人!夫人在里面吗?”
杨晨希满肚子的火气和愤怒以及瞬间酝酿好的骂人话就被这几声叫唤堵进了喉咙眼里。
“什么事?”杨晨希口气不善地望向门口问。
传话的伶香匆忙从门口跑来她二人跟前报道:“夫人,娘子,成安在门外找夫人呢,似乎有要紧事说。”
杨晨希瞪了一眼依然低眉顺眼的薛长锦,说了句“我知道了”便果断拂袖而去,走出了大门来到了院子里。
出来一看,成安果然候在院门口,看样子有几分焦急,见着杨晨希来了连忙上前行了个礼。
“什么事?很急吗?”杨晨希打量着他问。
“是这样,老爷邀请了一位朝中的同僚来府中叙事,事出突然,还需要夫人速速动手准备准备。”成安语速飞快地禀明了来意,杨晨希略一琢磨,又问:“什么样的同僚?官职如何?”
“回夫人,是正二品的礼部尚书,夏言夏尚书。”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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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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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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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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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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