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何况,为府里下人津津乐道的药材事件热度还没过去呢,一伙子“正房党”可着劲儿拿杨晨希一口气带走藏红花和麝香这件事,以一种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态度嚼她舌根,她是都知道的。
还有上上次杨晨希病危,陆炳第一次插手后院事件大加干涉死伤一片,桂昌院第一次借着老爷的威风,下人都在府中下巴比别人高几寸,而她的手下人到现在还畏畏缩缩如同过街老鼠,她这个做主子的自然也不敢太高调。
她自己也得承认,那一次是有些“用力过猛”了,虽然基本废了红筲,却无意将大难不死的杨晨希带进了一个新天地。
没关系,她总是这么告诉自己,还有机会的,一次能废了红筲,下次就能废了杨晨希,没错,就算陆炳现在一心对她……也可以。
每次承认这件事她就心如刀绞,避无可避。
阿茶拉着她来到桂昌院后着小丫头通报了一声,只有玲珑出来迎客。玉萧阿茶是早就认识了的,在她来之前老太太早把北府是个什么情况都对她说了个大概,这都是为了方便和薛长锦交流。
进屋后一看,杨晨希低着头靠着炕桌正在做针线活,那么一瞧她的身姿真是极清瘦柔婉的,宽松的衣裙也掩不去身段风流,如今这般低头垂眸做女红的模样更是十分温顺娴静,老爷见了哪儿能不喜欢呢?
想到此处薛长锦的心头瞬间被阴云覆盖了个严严实实,心头仿佛翻了醋一般不断地寻思,她才堪堪十八不到的年华又出身高贵,我已年近三十,出身……
这些问题早已折磨了她无数个日日夜夜。
“给大姐姐请安。”阿茶主动上前行礼,薛长锦赶紧跟上,杨晨希方才已经被玲珑通报过了,这会儿抬头一瞧,视线在她俩身上轮流逡巡一番抬抬下巴说:“坐吧。”
就是这个眼睛,薛长锦一边落座一边想,这个眼睛一抬起来就将杨晨希之前那弱柳扶风的姿态给人的柔弱印象击了个粉碎。
“今日来叨扰大姐姐不为别的,只是妹妹初来乍到,有许多北府的规矩不知晓,还请大姐姐提点。”落座后阿茶微笑着说明了来意,薛长锦也跟着勾了勾嘴角说:“正是呢,我也是好久没瞧见大姐姐了,今日顺道过来看看。”
“先前我病重你也从未出现,如何,既然来了是不是该给我个解释?”杨晨希微微迷了眼从针线上抬起头来,锁定了眼神四处飘荡的薛长锦。
“这……我是……”
“身为侧室连这点样子都懒得做,果然是我之前得罪过你才能有如此深仇大恨吧?”
“大姐姐这么说我可就无地自处了……”薛长锦说着十分尴尬地站了起来,杨晨希此刻那双变得更具攻击性的双眼仍旧死死跟着她,脱口而出:“你的尴尬都是你自找的,既然无地自容那就离开!”
“……打扰了,我这就离开。”薛长锦脸上红一块紫一块低着头匆匆鞠了个躬,转身逃也似地离开了房间,身影迅速消失在门口的日光里。
“哎呀,”阿茶的口气仍旧轻飘飘,“大姐姐真是直爽之人,若是大姐姐所言属实,二娘确实言行欠妥啊。”
“我不喜欢强行姐妹相称,往后我就唤你阿茶,如何。”杨晨希并未直接接话,而是收回视线直视着阿茶的双眼问道。
阿茶仿佛有些明白那样的薛娘子为何这么怵这个正室了,她来这儿也就片刻工夫,已然从跟前这相当“直爽”的夫人身上领受到了一种“压迫感”。
“老太太过去就是这么唤我的,大姐姐这么叫,我再高兴不能了。”阿茶莞尔一笑,嘴角弧度有些落寞,杨晨希又盯着她看了片刻,垂下头一边继续引线一边问:“你很想念南府?”
“不,我的意思是……”
“想念也没什么奇怪,听闻你是老大大一手带大的。”
“是的,当初我被家里人卖进陆府,才六岁。老太太可怜见,我才能留下而不是因为太小又被遣出去,若是遣出去了,现在我都不知是如何光景……”
“可以想象,十九岁的丫头还没有被强行拉去配了小厮,定是主人家十分厚爱了。”
“大姐姐你果然……心直口快……呢。”阿茶讪笑着点点头。
“确实我从你方才的表现来看,对现在这庄亲事兴趣不是很大,一直没有嫁人想必也有自己的缘故在里面吧。”杨晨希仿佛完全无视阿茶刚才尴尬的评论挑了挑眉说。
“不不不,能嫁来北府委实是奴家的造化,老爷他……”
“不用说这些,”杨晨希直接打断了她的话,“喝口茶吧,我自己照着医书瞎弄的方子,个人感觉不算难喝。”
“……好的。”阿茶点点头,接过了玲珑为她斟的热茶小心呷了一口,然后喜笑颜开道,“虽然我也很有这方面的兴趣,可是照着大夫的做法来泡茶我还没有试过,这个口味很特别呀,可否斗胆讨教配方?回头我也试一试。”
“没问题啊,玲珑?拿纸笔来。”杨晨希抬了抬下巴吩咐道,眼睛始终没离开手上织物,玲珑立马转身跑开,很快就回来呈上了笔墨。
“真不好意思,这样劳烦大姐姐。”阿茶坐在作为上不安地扭了扭屁股说。
“不用说这些客气话,看得出来你对这个很感兴趣。”杨晨希仍旧没抬眼睛,一边说话一边下笔如飞。
“是奴家没有别的嗜好,只最喜茶,只可惜许多珍贵上等的茶品奴家这样的身份是注定见也见不到的,只能看着南府上有什么就折腾什么了。”
“还好老太太对你十分厚爱。”
“不,其实……向来只是贵人们喝什么我就泡什么罢了,哪儿敢折腾啊。”
“明白了。”杨晨希说完把写好的料子配方递过来,边说,“全都是助眠养颜的方子。”
“这么……简单啊。”
“就是这么简单,玉兰花,薰衣草,百合花各自就能泡一整壶,库房里我差人买了许多,你要试尽管拿去试吧。”
“多谢大姐姐!”这话喜得阿茶立马站起来行了个礼道谢,杨晨希摆摆手示意她坐下,又摆弄起她那小玩意儿来。
“大姐姐不介意我问一句吧,”阿茶凑近过来瞧着杨晨希手上那物什道,“刚才就很好奇您在做什么了,不像香包也不像绦子,这图案是什么?”
“昙花。”杨晨希说着话,阿茶就注意到她眸色暗了下来,“我自己凭着印象画的,丑吧。”
“不……我没见过昙花,不好说像不像,但是看得出图案底子是用心画了的,这个缝上去的什么,花瓣吗?”阿茶又凑近了些努力辨认了一番问道。
“就是昙花瓣,本来是几片大的,可光裱花瓣很无趣也不好看,所以我剪碎了缝在花草图案上,唉,果然是很丑。”
“大姐姐别这么说,这么个心思就十分巧妙难得了,百个女子里也未必有一个能想到大姐姐您这个法子绣花的。”
“其实我不会绣工,极少做过,之前缝坏了好多个,拆了十几次,这是最后一次,我再没有心力重来了。”杨晨希说着叹了口气,揉了揉眼睛。
“大姐姐……奴斗胆猜测,您这是……替别人做的吧?”
“你怎么猜的?”
“直觉。”
“嗯,本要送给老爷的。”
阿茶突然沉默了,只觉此刻自己再说什么都是多余,她本就一颗七窍玲珑心,哪儿会想不到。这个小玩意儿她见所未见闻所未闻,其中又夹杂着许多复杂曲折的心思,看这半成品的材料也晓得不是信手拈来就用了的,更何况那羊皮纸上写了四行诗句,即使看不太清她也能猜出个一二。
“等玉箫替我定制好了木模子就算完成大半了,真的不想再做了。”说着杨晨希就把那绣品随手扔进了木篮子里,往垫子上一靠,叹道,“累。”
“大姐姐……保重身体要紧。”阿茶纠结片刻,还是觉得自己仍旧不要多话比较好。
这时门外突然传来急急的脚步声,杨晨希和阿茶皆抬头望去,只见一个个头高挑面目严肃,丫鬟打扮的女子急匆匆地从外面走了进来。玲珑一看便热情喊道:“玉箫姐姐!”
“玉箫?东西都做好了?”杨晨希立马坐直起来问到。
“不,夫人,有件事……”玉箫说着瞥了眼阿茶没有说下去,阿茶自然明白什么意思,她拿了花草茶的方子站了起来,盈盈行礼道:“既然大姐姐有事,奴家就不再打扰了,这些配方奴家拿回去试一试,回头再与大姐姐细说。告辞了。”
“慢走。”杨晨希果断不留,目送阿茶离开,等她的身影根本看不到了,便拽了玉箫的袖子急道:“出什么事了?”
“夫人,”玉箫凑到她耳边低语道,“钱氏死了,尸体是在井里发现的,应该淹了小半天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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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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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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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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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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