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比她过去吃的任何一餐都要丰盛精美,就算除去她受罚前后那几天厨房的恶意不算,她也没见过一顿饭食材比这更高端更稀有。
说起来这还是她第一次和自己的夫君一道用晚膳,感觉不是一般的微妙。
杨晨希格外注意自己的吃相和坐姿,一顿饭吃下来基本没怎么说话,其实她非常想问问陆炳关于其他人,关于红筲,薛长锦,以及对所有犯事的下人的处罚,但是她看了几次陆炳,她还是决定暂时把这些问题埋在心里不问。
而陆炳似乎也有话想问,尽管他最终还是没开口但是几次三番想开口的挣扎杨晨希还是能看出来的。
讲真,少女心蠢蠢欲动正在复苏的杨晨希,特别希望能一边吃饭一边跟喜欢的人扯皮谈笑,看来这个希望是落空了。
用完晚膳后陆炳交代了一句他有事又离开了,杨晨希将他好生送到门口目送他离去,确定他走的看不见了,回头就去之前找到甄念谣放着一大叠信件的那个抽屉里一口气把所有的信件都搬了出来,搬到了床上去。m.χIùmЬ.CǒM
结果,竟然有意外的收获。
她在翻找信件的时候发现里面夹着一个薄薄的小册子,之前根本没发现。略略一翻她确定了,这就是甄念谣生前写的日记啊!
虽然她不确定古人对“日记”这回事有没有概念,但是这册子里的文章每篇都标有日期,而且倒的全是甄念谣的苦水,基本上也能够定义为日记了。
然后他就窝在被窝里开始一篇一篇仔细地看了起来。
时间从甄念谣嫁进甄家一个月后开始算起,那是她写的第一篇日志。
滤掉了没用的话之后,杨晨希发现甄念谣的生活记录竟然大半部分都是抱怨。
“虽然我终于嫁给六饼了,但是之后的日子却并没有我想象的那样快活。六饼在新婚当夜侮辱我,说他打死也不会碰我一根手指,我做错什么了吗?夫妻之间不是本来就应该那样做吗?这是母亲教我伺候丈夫的呀,我不明白他为何借口姐姐丧期未过就不愿意碰我,为什么要让死人干扰活人的生活?我真的好生气啊!……”
杨晨希翻了个白眼,继续翻下一页。
这个月是第二个月了,六饼对我仍然没有好颜色。我不懂他要我怎样,从前无论我怎么闹他也从来不生气的,这次到底是为了什么呢?他嘴上说让我去祭拜他的姐姐和那个姓赵的总旗官,但我知道他就是不想原谅我!不然祭拜死人起什么用?或者还可以顺便侮辱我?我知道我不能去,我绝对不能去,去了就是承认我犯错了他俩的死都是我的错了,反正我不去!
怎么样才能把六饼的妾赶出去?我明明是正妻,我可以这样做的!我实在无法忍受再看到薛长锦那张贱脸,当年就是她抢走了我的六饼!一切都是因为她开始的!本来六饼早就答应只娶我一个妻子的,但是自从瞒着我纳了他六饼就接二连三的娶妻纳妾,全部!全部都是她的错!偏偏六饼就是舍不得赶走她!我问他选她还是选我他居然不回答!可是我离家出走没跑多远就被抓回来了……他果然还是更喜欢我的,只是需要时间吧。
我的婆婆开始催问我肚子有没有动静了。我真是哭笑不得,半年快过去,陆郎还是不愿意碰我一根手指头,就因为我不愿意去祭拜死人?我又生气又无奈又无可奈何,因为我始终相信他心里是最喜欢我的,毕竟六岁时就认识他了,别人怎么能比?至于薛长锦那个贱人,她迟早会滚蛋的。
“我真的好烦每半月去南府上请安这个规定了,陆郎当年自立门户难道不就是为了避免这些烦人的事儿?而且这次去婆婆又问我什么时候能生孩子了,我和她说实话她竟然还骂我不会做女人活该?我回去向陆郎说了这件事请他为我做主竟然连他也斥责我不懂做媳妇的规矩,我做不成媳妇儿难道不是陆郎的错?他怎能这样不讲道理?我觉得现在比我听说他偷偷纳妾时还要难过得多,我觉得这就是心碎的感觉吧。我好难过啊,突然觉得活着没有意思了。”
杨晨希越看越快,翻页的速度也越来越快,接下来的内容或者说事情发展的节奏都在她预料之内,毕竟作为一个阅片无数阅书无数的人,深谙文艺作品的套路都是来源于生活这个道理。而且看了一段时间,她有预感要接近尾声了。
陆郎说,他对我很失望。我真的不懂,我就是那样的他又不是不知道,自从我们认识起我就没有变过,为什么突然对我失望了?我明白了,他真的不爱我了,娘亲说得对男人很容易变心,而他就是变心了。我对他而言已经没有意义了,那我活着也没有意义了。
一年多过去了每次去请安都会被婆婆狠骂一顿,她总说我占着嫡妻的位置完全是浪费生命,言语间总有要休我的意思,最绝望的是我无论怎样跟陆郎反映这件事他都只会斥我不好,我真的认为我被休的日子不远了。无论父亲是什么官职什么地位都没有用了。
我整日在屋里以泪洗面,心里的苦根本没有人可以倾诉,我发现连玉萧看我的眼神都开始充满轻视,也许她也看不起无论怎么哭给陆郎看也没有用的弃妇吧。
“母亲,我要是死了,别为我伤心,去恨那个负心汉吧,全都是他害的,全都是他害的!”
“夫人,老爷来了!”
玲珑清脆的声音在外间通报了一声,杨晨希手一抖差点儿把日志扔出去。她赶忙镇定了一下心虚捡回日志理了理已经相当凌乱的头发提着嗓子回道:“让老爷稍等片刻,我还没起床呢!”
“好的夫人!”玲珑的声音听起来心情相当好,杨晨希可没法像他那么轻松活泼,她左看右看干脆直接把日志塞进枕头下面,然后招呼玉箫进来让她伺候着穿衣打扮。不,打扮的话严格来说都算不上,衣裳穿齐整了之后玉箫用飞一般的手速帮杨晨希绾了个简单大方的发髻,插了个簪子就算行了。
这一切收拾完毕后,杨晨希和玉箫一齐走出屋去。陆炳果然靠着桌子两手交叉在胸前候着,杨晨希提着裙子迈着极轻极轻的步子走到他身边福了个身。
“给老爷请安。”她轻声细语地打了招呼。
陆炳乍一听这声请安还以为什么别的人在这屋子里,猛地站直身子扭头一看,低眉顺眼的女子不是别人,正是自家夫人。
“你怎么起来了?”他赶紧扶住杨晨希的胳膊问。
“请进吧。”杨晨希侧了侧身做了个请的姿势,陆炳的视线有在她身上流连片刻才迈开步子走向内室。
杨晨希跟在他身后,待他走到衣柜旁主动伸出手去替他解开腰带。本来打算自己动手更衣的陆炳愣了一愣,握住了杨晨希的手说:“我自己来,你歇着吧。”
杨晨希立马抬起头斜眼瞥着他,在这种眼神攻势下陆炳迅速投降,无奈地笑了笑松开手说:“好好,你来。”
他配合地伸开手臂让杨晨希脱下沾了尘土的官袍。杨晨希转身抱来一件靛蓝色草纹直缀给他换上,一边给他打理衣饰一边忍不住由衷赞道:“果然浅色的衣服一穿就年轻多了。”
“是么?”陆炳听她这么一说,终于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
“深色系穿起来气质更深沉严肃,换一种配色换一种风格,偶尔尝试一下也不错。”杨晨希一边拿手括平陆炳胸前的衣料一边解释,给他这么衣服一换,贴身感受一番,她心中只是越发感慨这家伙的身材真是个百穿百搭的衣架子,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穿衣显瘦脱衣显肉?
等下好像想太远了。
不争气的杨晨希耳根子又烧了起来,她局促地抽出手往前挪了个小碎步,几乎快要贴在了陆炳身上为他系上腰上的系绳。打好了结系紧了之后,杨晨希正要回头去取网巾来,然而才转过身一个淬不及防就被人长臂一紧卷进了怀里,他的胳膊环过她的腰背慢慢收紧,紧到杨晨希感觉自己快溺在这个怀抱里了。
“终于……等到这一刻了。”
陆炳的话在她耳廓边低低响起,他的吐息仿佛是铁印隔着绢绸烙在她的颈窝和肩头。
等?杨晨希愣了一愣,马上反应过来,他是在等甄念谣。
对,他一直在等甄念谣,等她转了性子,和他过上琴瑟和鸣举案齐眉的日子。
她的鼻子突然一酸,眼眶也跟着不争气地酝酿起了泪水。
不能让他怀疑,她吸了吸鼻子暗想,于是催促自己伸出手抱住他厚实的后背,下巴靠在他肩窝里,努力争取在短时间里压抑住情绪,一会儿别被他看出来端倪。
“我带你去个地方。”陆炳突然开口。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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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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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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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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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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