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半夜,或者说凌晨,黎华自然醒来。
她发现自己盖着被子,睡在床上……军大衣不见了,其他的,大约倒是完好。
警惕着,悄然无声地坐起来,借着窗外隐隐散来的一些路灯的光,黎华看到了毕文谦——他搬了两椅子并排着,上半身横睡在床尾,压着一段被子,屁股放在椅子上,膝盖正好在椅子边沿,小腿儿自然下悬。军大衣批在他身上。
而自己,似乎睡的是床的斜对角。
房间里隐约有微微的鼾声,被子里有些自己不熟的味儿。
这是他的房间——黎华稳住了心神,开始回忆起来……似乎,自己昨晚听着歌就那么坐着睡着了?竟睡得这么死。
四处瞧瞧,隐约看到床头柜上的录音机,以及自己的白棉袜,黎华大约脑补出了昨晚发生的事情,泛起了一抹哭笑不得的神情。
“这小师父。”
轻着动作,穿上袜子,下地穿好皮鞋,提起录音机,黎华挪到床尾,借着昏昏的光,俯身盯着毕文谦的脸。
几个月的成长改变不了容貌,这仍是一张清秀得近于女相的瘦脸,平静中似乎有丝坚毅。
终于,黎华微笑起来,站直了,悄悄出门,回到了自己房间,播放起了昨天的《月半小夜曲》……
当阳光扑面的时候,毕文谦也自然醒了。
他习惯性地坐起来伸懒腰,却一下扭动了屁股下的椅子,差点儿没摔在地上——不过,黎华的军大衣倒是落了下去。
毕文谦一下回想了什么,偏头看去,不见黎华,枕头已经放回了正中间,录音机和袜子都不见了。
另一个方向,小饭桌上放着早饭。
看来,她早已醒了。
慢吞吞起床,毕文谦琢磨着什么,直到他发现了压在碗下的纸——上面只有一句话:“吃了饭来我房间。”
于是洗漱之后,毕文谦乖乖吃了饭,走过去,敲门。
“进来。”
随着门开,《月半小夜曲》的歌声扩散了出来。
不过是隔壁,黎华的房间和毕文谦那间格局相同,只不过毕文谦堆书的地方,黎华这边却是一些箱子。录音机放在床上,还有一堆报纸,黎华的椅子靠着窗,正坐上面翘着二郎腿,迎视着毕文谦。
“把门关上。”等毕文谦照做了,黎华才问,“昨天是为什么?”
“可能是你这两天太累了……”
黎华盯着他看。
似乎,答错了方向?
“我不该这样做?”
黎华依旧盯着他看。www.xiumb.com
毕文谦纠结了良久,忽然弱弱地问:“因为,我没有你这边的钥匙,又不该从你身上找?”
黎华笑颜如蔷:“原来如此。”
就在毕文谦松了一口气时,忽听见黎华又问:“那么,袜子是怎么回事儿?该说你体贴不怕脏呢?还是说你不知天高地厚?”
“那只是因为,穿袜子睡觉对人体不好,容易得脚气。”
“那你自己呢?”
“我偶尔一天没什么,你是女孩子嘛!”
“女孩子?”黎华一愣,旋即噗嗤笑了出来——笑了好一阵,她才重新敛容,“看来,以后不能随便熬夜了。”说着,她指指床上,“昨天和今天的报纸。一会儿你好好儿看看。现在我们继续昨天的讨论。”
毕文谦拣着床沿坐了:“哦?”
“醒了之后,我反复听了很多遍。录音师说得没错,情感有问题。”黎华认真点着头,“不过,这也许不是演唱的问题——原本我也没发现,中途我对比了一下日文的歌词,再试着唱了一遍。”
“那么?”
“问题出在歌词。”
“歌词?”
黎华没有急着解释,反而细想了一下:“这么说吧……你说你是按我的价值观来填的词——这就是问题所在了。我的价值观和这首歌的旋律根本是两路人。虽然我不怎么感冒日文歌词,但那的确非常适合歌的旋律。而这个中文的歌词……前面还好,到**部分点明主旨的时候,就怎么听怎么不对劲儿了。就像……就像……”
虽然黎华一下找不到合适的形容,毕文谦却差不多明白了她的意思。
“就像拿着一把装饰性的软剑却说要上战场拼杀?”
“……嗯。”黎华点头,“也许,把‘家国两难全’这句换掉,整首歌反而会更好。”
“但那不就本末倒置了吗?”
“但至少歌词和旋律和谐了。”黎华拍着手笑,“你想给我写歌,下次换一首,这个不算。”
喂,喂……这可是命题作文,你这意思……岂不是在说下笔千言,离题万里了?
毕文谦愁眉苦脸,却见黎华一直温温地看着自己。
“……好吧,那你觉得该怎么改呢?”
“改成‘相知难相聚’如何?”似乎,黎华早有腹稿。
“那……你完整唱一次试试?”
“我……吗?”黎华愣了一下,眼睛闪起了光,“那我试试。”
分开二郎腿,点头起身,黎华清清嗓子。
“萧萧风采片片叶,拂过皎洁月。人守窗前难眠夜,泛黄信笺一页页。光阴起伏更迭,依稀几声呜咽,耳边似他轻声嗫。”
“历历那日送离别,花儿轻摇曳。一曲琴声如灯灭,回眸如水步如铁。汽笛好似呜咽,车启过眼列列,轨尽处晚风凛冽。”
“思念似饕餮,悄悄吞噬岁月,消化成歌一阕阕。”
“遥记誓言生死同**,两情相悦如上邪。相知难相聚,年华终伴一语约。琴声独奏心弦不觉化蝶翩飞月半夜。关山难越,情寄明月,遥伴成珏。”
毕文谦默默听着。
与他记忆中河合奈宝子的经典演唱相比,黎华还有很多不如之处,但如果以发展的眼光去看,却也是极好的了。只不过……
“似乎还是有点儿小问题。”
“怎么?”黎华忐忑地眨眨眼睛。
“把‘家国两难全’替换了,前面的‘回眸如水步如铁’就显得莫名其妙了。”盘算了一下,毕文谦叹了一口气,“算了,就这样吧,大不了以后拍一个小电影给这首歌当注脚。”
黎华有些不信:“像《牵手》那样?那可得多少部门配合啊?我们现在可牵不起这个头。”
“都说了是以后嘛!”毕文谦随手捡起一份报纸,在看之前,又问了一个问题,“对了,我忽然想起来了。那天河合奈宝子拜托我不要把她有恋人的事情传出去,对吧?”
“嗯。”
“但更早的时候,她不是已经说了,因为有一个恋人,所以对这首《月半小夜曲》有所感触,才特别喜欢这首歌的吗?她也不像是在说谎啊!”
黎华也回忆起来:“好像……好像第一次她只是想对我说。”
“这是几个意思?”毕文谦愣了,“难道……那时候她觉得你才是正主?”
“很有可能。”黎华点头又摇头,“不对,如果是那样,为什么她后来不知道呢?当时有她的翻译在旁边听着的。”
毕文谦心里涌起一个不好的念头:“也许……翻译根本没和她提。很可能……唱片公司本也不知道这件事。这么一来,那个翻译的态度就值得玩味了。”
“你是说,把柄?”黎华眼神一凝。
毕文谦啧啧嘴:“这一切还只是猜测,但不排除这种可能。”
“我看是很可能。”黎华双手拍拍脸,“我还是太年轻,太简单了。无意间就犯了错。以后得更加警醒。”
瞧着她一脸认真的模样,毕文谦说不出话来,索性看起了报纸。(PS:不要脑补什么足控。)天才记住只需1秒,秀书网www.xiumb.com!免费无弹小说手机站m.xiumb.com!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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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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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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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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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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