怔愣不过一瞬,唇角便传来柔软的触感,轻巧得恍若云絮。
许是周围的环境太过昏暗,他的眼中是不加遮掩的波澜。
佛珠轻晃,他抬手扣住了鹿忧的肩头,另一只手停在她的后脑处,掌心略微用力,就将人抱入怀中。
长发铺散在他的臂弯,柔顺地贴合着,红唇一路蹭过他的下颌,最终抵在肩头。
鹿忧在他怀中动了动,随即伸出手抱住他劲瘦的腰身,微微闭目道:“檀迦,出家人不打诳语,你不要骗我……”
那声音很轻软,状若呢喃。
檀迦轻抚着落在掌心的长发,不发一言,双臂却是微微收紧。
禅室岑寂良久,才听到他淡淡地“嗯”了声,似回应。
他知她静守月下,放不下心。
心念妄动,便害了相思。
他……想回来见她。
两人静静相拥,直到耳畔传来均匀的呼吸声。
檀迦才抱着她起身,放至禅榻上,伸手为她盖上衾被时,却发现衣摆被人攥住了。
榻上的身影动了动,随后卷着衾被滚入了禅榻内侧。
檀迦只能看见她朦胧的动作,想起了她睡时的不安分,见她不再翻动,才摸索着被角盖到她的肩膀处。
他盯着看了会,随后转身,脚步放得极缓。
禅室中又亮起了细微的烛火。
他盘腿坐在案前,扫过她抄写的梵言经文,伸手妥善收好,才闭目禅定。
可没过一会,便听见她在梦中轻喃,随后响起窸窸窣窣的声响。
檀迦蓦然睁眼,微微回首,借着昏暗的烛火,看见她整个人已经睡在了外侧,手臂从衾被中滑落,垂至边缘,呼吸依旧轻缓绵长。
她睡时有些不安分。
若是被人打扰,更显女子娇蛮。
等她不再动作,檀迦才起身靠近,拾起几欲落地的衾被,墨眸微垂,视线落在她皓腕缠着的星月菩提上。
菩提开光后,在烛光下温润如月,同穗上的白玉砗磲柔光辉映。
他托着她的手重新塞了回去,随后便站在榻前一动不动,半阖着眸看向她,掌中的佛珠被捻动,发出细微的声响。
……
翌日。
天光还未亮时,参禅的身影便候在门外。
去城中治疫,一般都是这个时候。
可今日不同,他只是等在外面没有叩响禅门,眸光灰暗挣扎。
公主宿在了佛子的禅室,一夜未出。
后面的事情他不敢想,直到禅门被人从里面打开,才猛地抬头。
这么早?
他眼中掠过了一丝讶异。
参禅的神色自然没有逃过檀迦的眼睛。
檀迦面无表情,墨眸沉沉地朝着他看去,眸光冷淡。
参禅寒毛直竖,打了个激灵:“佛子。”
檀迦周身的气势未敛,沉吟片刻,颔首问:“陵城还需多少日解禁?”
参禅怔愣片刻,不确定道:“大概还有半月光景。”
陵城大部分的疫病都控制得差不多了,只等朝中第二批药物下来,便可解禁。
檀迦沉默了会,又问:“离新岁还有多少时日?”
新岁?
参禅想想,他们离开佛寺确实也有挺长时日了,算算日子,新岁将近。
可佛子以往从不会在意这些日子。
参禅虽有些不解,但还是如实回:“一月有余。”
檀迦轻应了声,余光扫向禅室,半晌身影才动了动。
*
外间的晨曦透过窗户扫入禅室,带起一片温热。
鹿忧被眼帘前的光亮惊醒,盯着房中的布置懵了瞬,下意识地在禅室中寻找那抹身影。
没有人,桌案也被收拾得整整齐齐。
她昨夜睡在了檀迦的禅榻上,所以他是打坐了一夜?
鹿忧掀开被子起身,将禅榻整理好后,才转身离开。
开门时,却发现参禅正端着清粥等在门口,神情挣扎了小半会才敢抬头看。
鹿忧看着他的脸变来变去,一会懊恼一会庆幸的。
她忍不住出声问:“参禅师父,你怎么了?”
参禅看着她,想问又不敢问,最终还是犹豫着开口:“公主……昨夜您和佛子……”
鹿忧挑了挑眉,唇角轻勾着笑:“是因为我在他的禅室待了一宿,所以你想问,我昨夜和佛子做了什么?有没有出格?”
参禅的心思被点透,肉眼可见的红着脸移开目光。
他亲眼看到了窗影上的缱绻纠缠,所以才会问。
鹿忧笑笑:“我们没做什么,你不必担心。”
发乎情止于礼。
檀迦从来都不会慢待于她。
哪怕是面对她的主动,他克制不住,也只是碰了碰她的唇角,落下一个不似吻的吻,不会多进一步。
那般的小心翼翼,更让她感受到了珍视。
鹿忧想到昨夜,眸中浮起细碎的笑意。
参禅却是愣在了原地。
没做什么?
他的目光飞速地掠过她,见她如此坦荡,那股疑虑消散了些。
佛法中,生爱欲者,梵行时时刻刻与之纠缠。
可令他惊讶的是:佛子居然能忍住诱惑,不去得到西域公主。
鹿忧轻声道:“佛子是得道高僧,他的定力,参禅师父应该比谁都了解。”
参禅摇了摇头,苦笑一声:“可佛子还是对您动了情。”
定力这样东西,因人而异。
在未遇到公主之前,他认为佛子就是天生要成佛的人,佛心坚定,世俗都入不了他半分眼,可如今,他贪念妄动,已然动了色戒。
“不管我怎么阻止,如何敲打,他还是想留下你。”
参禅只觉得眼眶微热,心中酸涩异常。
他将檀迦视作信仰,自然不希望他困于情爱,可如果只有让他经历情爱才能得到圆满,这对于公主来说,又太过不公。
情爱的结局,早就刻下了有缘无分这四个字,佛子心知肚明,却依旧割舍不下……
“公主,佛子的身份,注定让他不能和你走到最后……”
鹿忧眸中的笑意褪去,淡淡地看向他。
“我知道。”
那一声轻叹消散在风里。
参禅心中大震,不可置信问:“公主您既然知道,为何还……”
后面的话他没有再说,面露复杂。
听闻世俗女子尤为看重名节,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她只要待在佛子身边,终免不了流言蜚语。
信众们不会在乎她和佛子是不是两情相悦,他们只会认为是公主勾引了佛子,会迁怒于她,会用最恶毒的语言来咒骂她,直至将她彻底毁掉……
“往后的日子如何,我不在乎,珍惜当下便好……更何况我入佛寺守节,三年期满后,自然是要离开的,你也不必担心,我会纠缠于他。”
“我身负千叶莲华,是这世间唯一可以救他的人,修行之路太苦,他那么好,不该被病痛所扰。”
“只当我是修行路上的一道考验。”她瞥了眼参禅,扯了扯唇:“你该相信他。”
公主看得很透彻,甚至称得上清醒。
她一直都知道这其中的利害关系,从未想过在檀迦这得到什么,她心疼得檀迦的悲苦,所以想把自己用作解药去救他。
而佛子知道后,明知入分界林九死一生,却也毅然决然。ωωω.χΙυΜЬ.Cǒm
他们都想过为对方付出性命……
参禅难言心中的感受,只能恭恭敬敬的朝她行了个礼。
“陵城的事务处理得差不多,佛子吩咐了,公主可留在寺中休息。”
他临走前,还和鹿忧提了嘴:“一月后便是新岁,公主若是有什么需要的东西,随时可以吩咐我前去添置,告辞。”
话落,便转身离开。
直到他的背影消失,鹿忧才缓缓回神。
新岁?
原来时间过得这般快。
她马上就要迎来和檀迦的第一年了……
————
日子是按我们的新年算的,他们的第一年过后,就是虐了,【抱紧自己JPG】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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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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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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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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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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