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麒麟卫安排在了寺中,就是为了防止多生意外,可如今他跌落分界林悬崖,她也出现了。
那么怕疼,竟也从上面跌落了下来……
这个念头恍若弘昼,骤然破开了他眼中的沉静,露出了其中连日来被折磨殆尽的血丝。
檀迦坐起身,目光直直地落在她身上,寸寸扫视而过,触及衣物上沾染的血迹时,瞳孔略张。
他抬起另一只没有禁锢她的手,缓缓伸向了她带有血迹的衣襟处,却在即将触碰之时,停在了原地。
“受伤了?”
他听到了自己的声音,不似以往的沉稳,低哑到了极致,掺杂着不易察觉的轻颤。
周遭寂静,冷意一点点爬上她的背脊,令她本来就湿透的地方更显清寒,身子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
檀迦眸光微滞。
他在跌落崖底时,虽有内力相护,但还是不可避免的受了伤。
她体质柔弱,从那么高的地方跌下来……
他一向参透生死,但此刻,却难以看破。
她那轻颤的身躯入眼,犹如平静水面掀起的巨浪,卷起的吞噬白花令他心神也随之颤动,停留在空中的手显得有些无措。
他怕她多受苦难,怕她会疼,可她还是一次次被卷入承受……
檀迦垂眸,修长的手终是忍不住靠近,拨向了那带着血迹散乱的衣襟。
鹿忧回神,垂眸看了眼他克制又有些焦急的动作,摇头道:“佛子,我没有受伤。”
他的手顿住。
鹿忧解释道:“这些血迹不是我的,可能是为您擦拭的时候不小心染上的,我没有受伤,真的。”
她也不好将衣服扯开给他看,但是怕他不信,还是用空着的手拍了拍带血迹的衣襟处,示意自己没事。
檀迦眉眼刚欲松动,目光触及她被布包裹的掌心时,神色微变。
青葱指段可能因为碰了水,指腹微微发白,那被布腰带缠绕着的掌心看着格外显眼。
淡淡地血腥味在鼻间涌动,他敛目默然了许久,才伸出双手将其捧起,一点点地拆解着,尽量不牵扯到她的伤口。
鹿忧怔愣地看着他的动作,顺着他的视线看去,自己也被惊了些许。
待到遮掩伤口的布料被扔下,那道粗略丑陋的划痕才暴露在空中,因为闭塞太久,所以还带着丝丝溃烂的迹象,实在算不上好看了。
她下意识地想要缩回,可那覆在自己手背上的手虽轻柔,但也强势地不许她后退。
鹿忧深吸了一口气,小心嗫嚅:“掉落时不小心划到的,没什么大事,等它自己结疤就好。”
檀迦抬眸看了她一眼,静默不语。
眸光温和却带着几分锋芒,好似将她心底的想法都看穿了般。
他淡淡地收回视线。
柔夷般的手,却留下了这么触目惊心的痕迹,连周围的肌肤都被染得血红。
捧着她的手微不可见地紧了些。
体内的气息归于平静,就连当他靠近分界林,蠢蠢欲动限制他出行的蛊毒也得到了安抚,除了她的血,没有任何东西能做到。
可她不愿明说,他便不言,缄默于心。
“佛子?”
鹿忧见他不动也不开口,有些疑惑地唤道。
她被迫对着他,眼前满是他赤裸的胸膛,可她的手被紧紧地攥住了,触及到他那深幽带着冷冽的墨眸,最后妥协似的盯上了他的锁骨。
握着手背上的力道小了几分,他伸手掩上了敞开的僧衣,随后扯下一角素白。
檀迦垂眸看着伤口半晌,拿着她浸的衣衫将血迹擦拭干净后,身影动了动,缓缓起身。
鹿忧一愣,伸手扯着他的袖摆道:“佛子,您的伤还未好,要去做什么?我帮你吧。”
檀迦垂眸看着她,心头微颤,随即摇了摇头,视线落在了古树后。
他轻声道:“那边放着草药,我去取来。”
意识清醒时,他看到此处有药材,所以就采了放置在那处,包括奇茸菊,他也找到了。
鹿忧闻言,才松开了手。
没过一会,他拿着草药回来,在掌中轻微揉碎后,俯身示意她将手伸出来。
鹿忧乖乖抬手,露出了手腕处的珠子。
檀迦目光扫过,将药物小心抹上了她的掌心。
伤口处传来火辣的痛意,鹿忧倒吸了一口冷气,手指微微发颤。
檀迦察觉到她的不适,蓦然抬眸看着她的脸色,皱眉问:“很疼?”
话落,他靠得更近了,那宽厚的阴影几乎将她全部笼入其中。
不等鹿忧说什么,就感觉掌心拂过一丝凉意,那气息轻缓,如柳絮般柔和,那股沉香气几乎溢满了她。
鹿忧目光顿住,他居然为了缓解她的疼痛,屈尊降贵做这些事情。
那一向只吐露梵言的口中,轻呼出来的,尽是呵护之意,随后用那素白的布条覆上伤处,细心缠绕。
鹿忧眸光微动,看着他的脸。
他面色平静,好像那夜为他涂抹腿伤一样的自然,看上去他并没有觉得有任何一丝不妥之处。
四目相对时,清浅的呼吸与之纠缠。m.xiumb.com
鹿忧望着他微拧的眉,知道他有话要问,于是主动坦白了一切,包括如何利用金令出寺,如何用金令逼迫参禅将她带来。
至于掉落悬崖,她就说是自己与他们走散了,没有注意就跌了下来。
“幸亏下面不是平底,所以我掉落后就只有些皮外伤,没想到佛子您也是被困在了此处,我能找到您,很高兴。”
她朝他笑了笑,示意自己真的没事,犹豫了会又问:“佛子为何要入分界林?此处危险,稍有不慎便会落得如此下场。”
她说着,还抬头看了眼周围。
风景虽美,但那也只不过是近乎死亡前的绚丽罢了。
檀迦没有说话,等到伤口被包裹好,才将捧着的手受了回去。
他的视线停留在了她嘴角未褪的笑意之上。
她为何要来分界林?
只是为了来找他就选择以身犯险。
明明落得满身狼狈,却依旧能笑着同他说这一切,神情没有染上丝毫惧色。
她望向自己的眼神,与那些信众一样,却又有些不一样。
她曾经在佛寺说,她是他万千信徒中的一个,若敬仰一人,便只会敬奉他一人为神明。
长廊下光影尽数敛在她身,长发用发带轻束,额间莲华艳丽逼人,她的声音是那般虔诚。
他以往从不信那些话,可是那刻,他心中竟滋生出了些许意动。
她敬仰他,当他是信仰。
她以为他是无欲无求的佛,可他却无意识地对她动了贪念。
他将她带离佛寺,将她带离了那个被戒律清规所束缚的地方。
他也有着自己的私心……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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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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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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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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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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