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中温热的衣衫逐渐变得冰凉。
鹿忧伸手将佛珠同左腕上的菩提笼在一起,收敛了思绪后,重新将衣衫打湿,朝着他走去。
仔细擦拭着额间的汗水,从眼到脖颈,最后目光落在他的衣襟处顿了顿,半晌才伸手去解他的袈裟。
她的动作极轻极缓,不想撕扯到他的伤口,却也没有能力将他翻身,就只能浅显的清理着肉眼可见的伤,目光瞥见那蔓延隐没在僧衣下的划痕时,指尖微颤。
手指轻挑开僧衣边缘,露出肌理结实的胸膛。
她跪坐在一旁用衣衫为其擦拭,俯身时肩处湿漉的长发缕缕滑下,顺从地贴在他的锁骨处,发梢被风吹得冰凉,触碰到肌肤时,昏迷中的男人眼睫轻颤了瞬,缓缓睁开了墨眸……
青丝很长,落在他的眼前,随着她擦拭的动作,亲昵的抚过他的锁骨,滑至他裸露的胸膛,留下的痕迹无端缱绻旖旎。
目光顺着发丝而上,横亘在眼前的肌肤极致细腻的白,袖口处的衣物已经被卷至肘弯处,露出一条纤细的小手臂,腕间笼着的菩提与白玉砗磲交相辉映,隐隐有光泽流动其间。
檀迦的神色虽清冷肃穆,但眸光却是一刻不曾离开地落在她了脸上。
他半阖着眸凝视了她良久,才淡声开口询问“怎么还未散去?”
嗓音虽透着疲倦浓厚的哑意,但语气却是从未有过的柔和,好似声音大一些,眼前的这些幻影便会悉数散去。
散去什么?
鹿忧手上的动作顿住,半晌才侧首看向他。
两道目光在空中相撞。
他面无表情,眸中深若枯井窥不尽星亮,仿佛崖底朦胧的迷雾尽数敛入其中。
这是清醒了?
还是未清醒?
难不成是自己没有注意力道,把他弄疼了吗?
鹿忧迟疑了下,才轻声问:“佛子,是我弄疼你了吗?你忍着些,若是不将伤口处理干净,可能会感染……”
也不知道这些伤多久没处理了,有些地方已经结痂,但是有些地方却因伤口较深,加上他又时常待在水边潮湿之地,伤口看起来带着些许恶化的迹象。
他也不知是如何撑下来,难道他都感受不到那些痛吗?
鹿忧将胸膛处的伤口处理完,望着腰腹处堆积的僧衣,面露难色。
刚刚他昏迷的时候,她自然可以为所欲为的去扯,可如今他清醒了,她也不好继续当着他的面为其宽衣解带。
鹿忧迟疑片刻,小声商量道:“佛子,你腰腹处的伤我还未处理,所以要褪去僧衣,请恕我冒犯之罪。”
檀迦定定地看着她,没有说话。
可能是因为受伤失血过多的原因,他的脸色比往常还要白,一贯清冷圣洁的面容,此刻看起来更是如明净琉璃像般,让人不敢轻易亵染。
他就这么平静地望着她,眸光泛不起一丝波澜,却又似暗流急涌,紧抿的唇虽不发一言,但暗涌中却好似说了好些话。
鹿忧不好深究,只能当他同意,随即就想伸手去卸下他腰腹处的僧衣。
可她还未触及,就有一双修长的手伸到了她眼前,缓缓向下,主动褪去了腰腹的堆积的僧衣。
鹿忧举着湿漉漉的衣衫动也不是,不动也不是,只能呆愣地看着他自己宽衣解带的举动。
直到手中的东西被夺去,她才恍然回神。
檀迦道:“背过去。”
鹿忧抬眸望去,看着那流畅的腰腹线条袒露在眼前,喉间微哽。
他都已经解开了,她也看完了,这会让她转过去,有什么用吗?m.xiumb.com
她心中是这样想的,但还是十分乖觉地移动身体,没有背过去,只是侧过身,将背影留给了他。
感受道背脊处他追随而来的视线,鹿忧有些不解地蹙眉。
这是怎么了?
为什么一醒来就这么奇怪?
痛得神志不清了?
檀迦没想到她会这么听话的转过身。
以往他冷声呵斥不令她近身时,她总是会用各种柔媚的手段朝他撒娇,会娇嗔他的不解风情。
这种种幻影的显现,不过是梦中的妄念。
可今日的梦境中,它幻化得更加像了。
她的守礼,她的音容,就连眸中的疼惜都这般的真实……
鹿忧等待了会,听着旁边细微的动静,余光瞥见他手上擦拭的动作,干脆利落不拖泥带水。
这样的后果便是,连结痂的伤口都被勾裂,丝丝血迹染上了衣衫。
她实在忍不住出声提醒:“佛子,您的伤口裂开了!”
顿了顿,她还是拿过了他手中的东西,道:“还是我来吧?你这样会疼的。”
疼?
感受着那温热细心的动作,直到腰腹处传来延缓的疼意,他的身体蓦地僵住。
他不在幻境中!
檀迦眸光抬起,直直地落在她明艳的侧脸上,空气中涌动的雾气被她的呼吸轻扫,争先恐后地散去。
身上的衣袍没了腰带的束缚,松松垮垮地披着,倾身为他擦拭伤口时,露出脖颈下细腻皙白的雪肤,连同素白里衣上绣着的莲华绽放眸中,清雅无暇。
她当真出现在了自己眼前,不是似花非花的幻影。
不过一瞬,檀迦眸中朦胧的迷雾全部褪尽,眼底掠过一丝惊愕,似寒冰中的梅花乍然盛放,在白茫中添上昳丽浓重的笔彩,然后又一瓣一瓣的随风飘落,徒留暗香漂浮。
昏厥前的那些记忆缓缓浮现在脑中。
或许是濒死,他潜意识里的妄动再也无法克制,爱欲侵袭了他那一瞬的全部心智,所以他放任着自己去忏悔,去触碰幻境中的爱欲。
他以为只是自己弥留之际看见的泡影,却在恍惚之中听见了她的声音,她柔声唤他,问他是不是很疼。
她说自己是玉腰奴。
他第一次听她在自己面前唤本名。
她是……玉腰奴啊。
是那个本该留在陵城寺中的玉腰奴,是那个远在万里之外的玉腰奴。
她为什么会出现在他面前?
为什么会坠入这深渊崖底?
花絮坠落满目猩红,冷风破开温情,刹那间,令他如坠冰窖。
他猛地伸手攥住了她的手腕,五指发白,渐渐收紧。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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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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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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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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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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