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蔫头耷脑的,没有往日算计人的精明模样,两脸的憔悴。
他们身边,还有两个儿子一个女儿,都是王氏嫁过来后生的孩子,也算是张大勇同父异母的亲兄妹。
苏影没打算搭理他们,可王氏咬着嘴唇,还是凑了上来套近乎。
“苏影啊……”
“婶子有何贵干?”
“那个,那个……”王氏犹豫了一下,居然直接跪下了,“以前是婶子做得不对,人家给了点好处,婶子就跟吃迷魂药一样,耽误了你和大勇的事。婶子给你跪下道歉,你就原谅我吧。”
一个农妇给自己下跪,苏影可受不起,直接把人拽了起来。
“婶子有话直说,不用整这有的没的。”
王氏起身,面色讪然。
“苏影啊,我和你叔手头紧,听说你在县城发了财,能不能借给我一两银子应应急,让我们把你大弟弟的束脩交了。”
“婶子的耳朵还挺长啊,我才做了几天生意呐,你就知道我发财了?莫说我还欠着沈家的债,就算手里有钱,也不会借给你呀。”
苏影还以为是什么事呢,借钱,肯定没门啊。
王氏也知道苏影生她的气,说着,竟又跪下了。
“这几年,你大勇哥的军饷都被我们拿来供你大弟弟读书了,以前吃用开销还能靠租你家的地贴补着,现在你大勇哥恨上我们了,一个铜板也不肯给我们,你也不把地租给我们,我和你叔实在没办法,又不能让你大弟弟退学,要不这几年的钱就全白花了呀。苏影……”
“打住!”苏影冷声打断王氏,“依婶子说的,你儿子上不成学,你家生活困难,还是我和张大勇的问题了?你能不能别这么大脸,从自己身上找找原因行不?我家的地我们爱租不租,噢,不租给你,还成了欠你的了?再说张大勇——”
虽然张大勇连着两天都想对自己用强,她一想起来就巴不得踢死他。
但是,就事论事,她也得替他说句公道话。
“我这大弟弟,也十三四岁了吧?要是没记错,张大勇替同顺叔应征入伍的时候,也是这个年纪。在入伍之前,他都已经靠着干体力活,养活你们一家子了。怎么轮到你自己的亲儿子了,就连读书钱,也得靠你这个当娘的给人下跪去借了?”
王氏本就没有理,被连番怼到脸上,也说不出一句辩解的话。
苏影又冷笑道:“我家不欠你的,张大勇也不欠你的,你自己的儿子,你自己想办法吧。”
路过张同顺跟前时,她也提醒了一句。
“都说没娘的孩子命最苦。我从小没娘,但我却没觉得苦。因为我虽然没有娘了,但我还有爹。而不像张大勇,亲娘没了,亲爹也跟着死了。哦,我说错话了,冒犯了同顺叔,实在对不住。应该说,张大勇有了后娘,爹也变成后的了。同顺叔但凡有点良心,还念个父子亲情,就该反省自己,这么多年是怎么对待亲儿子的!”
想起张大勇小时候,苏影就觉得心里堵。
王氏嫁过来时,张大勇才两三岁,亲娘才死了一个多月。
当时张同顺说得好,说急着续弦,是为了有人照顾张大勇。
可王氏进门后呢?
寒冬腊月天里,两三岁的张大勇还穿着单衣,冻得手脚都麻了,红肿流脓都没人管,因为冻得厉害,一天到晚鼻涕都没断过,被别的小孩子唱着跳着嘲笑。
后来还是刚进门就做了寡妇的王芸不忍心,宁肯被公婆打骂,也给张大勇做了身棉衣。
张大勇冬天倒是不挨冻了,可到开了春,天气热起来了,别人都换单衣了,张大勇还是穿着那一身棉衣,王氏竟然都没想起给他换身薄的。
当时张大勇饿坏了,就来自家偷吃的,被爹爹抓到了,吓得哇哇直哭。
爹爹一看他穿得这么厚,帮他脱下棉衣,才发现他身上已经热得起了好多痱子。
也是从那时候开始,爹爹就心疼起这个没娘的孩子,宁可自己挨饿,也总给张大勇留口饭吃。
算起来,她和张大勇的情分,也是从那么小就开始了。
苏影虽然还生张大勇的气,但是一想到他从小是这么可怜活过来的,就觉得所有的气都消了,只剩下心疼和怜悯。
不过还好,他现在长大了,有出息了,终于不用再受小时候的苦了。
苏影没去管张同顺和王氏的脸色有多难看,也没再回头看站在不远处沉默不语的张大勇,径直回了自己家。
她手脚麻利地做好早饭,匆匆扒了两口,又准备把爹爹换下来的脏衣服洗了。
苏文海连忙起身阻拦。
“爹自己洗,爹的手没事了,自己洗就行。”
见爹爹执意不让她动手,苏影叹了口气,也没再坚持。
她还要去县城,事情还多,确实不能再耽搁了。
这时,自己昨晚请的几个年轻妇人进了院子,苏影便跟她们讲了明日要去县城铺子的事情,并且给了她们今天一天的时间安排好家里。
苏影出门时,见那几个妇人都很勤快地帮着自家打扫,还帮着爹爹洗衣服。
爹爹红着脸拒绝,奈何妇人们受了苏影恩惠,根本不许爹爹拒绝。爹爹实在没法,居然一跺脚,红着脸跑出去了。
苏影笑得不行,觉得爹爹的样子着实可爱。
不过,家里没个女人操持着,爹爹自己一个人,的确也孤单。
何况百无一用是书生,她才去县城住了几天,家里就被爹爹弄得一团乱了。
是该给爹爹找个知冷知热的人了。
苏影这么想着,人也来到了沈家。
沈进宝正跟昨晚找的男工说完话,安排好明日去县城铺子的事情。
随后,沈进宝赶着驴车,带苏影去县城。
苏影想起昨晚左承易和张大勇偷看沈默的事,又好奇今天没见到沈默,就忍不住问了一句。
“叔,沈默呢,一大早就出去了么?”
沈进宝摇摇头,脸色看起来也很是担忧。
“沈默这几天不知道咋了,躲在屋里也不见人,今天也没去学馆。昨个见到路夫子了,他也说沈默这几天上课总走神。也不知道这臭小子怎么了。”ωωω.χΙυΜЬ.Cǒm
“沈默没去学馆?还待在家里?”
要是平时知道她过来了,早就巴巴地贴上来跟她说话了。
今天自己去沈家,他竟然躲在屋里不出来,实在是怪事。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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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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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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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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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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