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氏脸上露出一丝不耐烦的情绪,但又很快收敛,转而冲她露出笑容:“你那院子有阵子没住人,明日我叫他们重新打扫整理了再搬回去,今晚你们都睡在这。晚饭马上就好,一会儿你带着辰哥儿先吃,我去去就来。”
云娘子已经听了动静从小厨房出来,一边擦手一边快步进门,从大丫鬟桂云手里接过杨氏的披风给她往身上拢。
杨氏的身子骨儿并不怎么好,更是为了两个孩子生病的事连日奔波,祁欢对她很不放心。
视线越过她去,隐约瞧见院外有个人正探头探脑的朝这里张望。
祁欢略略斟酌,放下祁元辰起身走过去:“我陪母亲一起去吧。”
杨氏自然知道那老太婆这样火急火燎的叫她带祁元辰过去不会有好事,想也不想的立刻安抚拒绝:“你才大病初愈,还要多养些时日,大晚上的,别出去吹风。”
这不是装糊涂的时候,祁欢微笑:“女儿今日刚刚回府,按照礼数也该去给祖父祖母请安的。”
躲着不见,哪怕用染病做借口,也还是平白送给别人一个找茬的借口。
杨氏却依旧不想让她去。
祁欢自幼身体不好,又是个女孩儿,在杨氏眼里她是一朵脆弱的花苞,生怕她遭受任何的风吹雨打,只是竭尽所能,严密的保护起来。
可是换了芯子的祁欢却深知一味回避并非长远之计。
她握住杨氏的指尖,目光坚定。
杨氏心中挣扎,抿了抿唇,几经权衡方才勉强点头。
祁欢回头去看祁元辰。
那小东西却仿佛知道前路凶险,居然没有主动黏过来,还站在梳妆台那里,用一双明亮清澈的眼,巴巴的瞧着母亲与姐姐。
祁欢重新走回去,弯身捏了捏他柔软的小手:“姐姐离家多日,得去给祖母请个安,你的病还没好利索,就乖乖在房里等着,别乱跑。”
祁元辰似乎是用了一些时间才缓慢消化掉她的意思,很轻的点了点头。
杨氏给刘妈妈递了个眼色,示意她看好祁元辰。
刘妈妈立刻正色,慎重的微微颔首。
安抚好祁元辰,祁欢重新起身,另一个大丫鬟桂月也拿了披风过来给她披上。
祁家住的是一座老宅,当年大觐立国之初论功封赏,这宅子便是连同爵位一起赐下来的。
如今历经百余年,祁家的不肖子孙一代不如一代,眼见着这个爵位传了三代,到祁正钰这里,若是在他寿终正寝之前祁家不能再得封赏,下一代传到祁文景手里就要从侯爵降为伯爵了。
当然,尽管家族日渐没落,长宁侯府这座大宅还是蔚为壮观,很有些谱儿可摆的。
五进带花园的大宅,祁正钰夫妻俩住的府里主院在第三进院子里,占了整个院子。
早些年孩子们还小的时候,吵吵嚷嚷,十分热闹,如今子女们成家的成家,单独分院出去的分院出去,这院子走进去就十分冷清了。
这天祁家父子应该是都有应酬,全部不见人影。
正屋里面灯火鼎盛,却听不见人声,便是里外忙碌的下人也都只顾着埋头做事,整个气氛就叫人觉得很不舒服。
杨氏带着祁欢在院里等了一会儿,之前引路带她们过来的婆子装模作样的进去禀报了一通,方才回话说老夫人请她们进去。
杨氏担心女儿,进门之前忍不住又看向祁欢。
祁欢冲她露出个安抚的笑容,从容随她往里走。
她以前虽然是个死宅,但并不社恐,不过就是跟个刁钻的封建老太太打交道,她倒不是装,是真半点不带怵的。
本来以为余氏是摆好了阵仗等着削杨氏的,进去才发现那屋里竟然不止余氏一个。
暖阁的坑上,余氏穿着体面的靠着炕桌歪在那,脸拉得老长,明明白白就一副等人干架的模样。
身后跪坐着个和云兮差不多大的小姑娘,穿着漂亮的缎子袄裙,正噘着个嘴给她揉肩膀。
炕沿上原本陪坐的妇人也是穿金戴银,瞧着杨氏进来,方才慢吞吞起身。
这仨女的,乍一看长相上就各有几分雷同。
祁欢于是立刻知道——
这就是余姨娘和家里的四小姐祁云歌了。
余氏早年的宏愿是让长子娶她娘家的侄女为妻,奈何祁正钰看不上余家的女儿,余氏争不过自己夫婿就改变策略,软硬兼施逼着祁文景纳了她侄女做妾,并且早早生下了祁家长孙。
本来是打的母凭子贵的算盘,可是任凭她怎么闹,祁正钰就不松口,反而因为她这般作为彻底与她离心。
随后几年,余家就更是日趋败落,越发上不得台面。
而余姨娘傍着老太太在祁家做妾,竟也成了整个余家如今过得最是体面风光的一个。
并且,继长子祁元旭之后,又生了一个女儿,比祁欢小三岁,今年十三。
这位姨娘仗着老夫人撑腰,一直将杨氏视为眼中钉,所以等让杨氏瞧着她了方才起身,散漫的弯了弯膝盖:“妾身见过夫人。”
而在炕上的祁云歌则直接没挪地方,一边伺候老夫人一边娇娇的道了句:“女儿要服侍祖母,不方便给母亲请安,母亲莫怪。”xiumb.com
母女俩,一个比一个有恃无恐,明着就是冲杨氏示威的。
这种情形,杨氏早就习以为常,理都懒得理,直接给余氏见礼:“儿媳见过母亲。”
祁欢勉为其难的跟着上前,刚要跟随行礼,迎面那老太太却直接发难,阴阳怪气的叫骂起来:“你还有把我这个做婆母的放在眼里吗?辰哥儿呢?我叫你带他来……合着现在我说话就不好使了是吧?”
她这可谓来势汹汹。
祁欢还没有亲眼见过老太太撒泼,一时确实没太反应过来,不免怔愣。
余姨娘嘴角噙一抹幸灾乐祸的笑,不动声色往角落里退了退,等着看戏。
面对火力全开的婆母,看似柔弱的杨氏却出乎意料的淡定。
她只抬手将女儿挡在身后,不卑不亢的平静道:“辰哥儿病了,母亲您是知道的……”
话没说完,老太太直接一碗冷茶泼过来:“你还狡辩?那小子就是个没规矩的,小小的年纪不学好,他才多大就敢瞒着家里自个儿往城外跑,你还想瞒我?你自己不懂规矩也就罢了,瞧瞧……瞧瞧把两个孩子都教成什么样了?还有一点规矩没有?”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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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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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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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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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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