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高岗上的清国郑亲王济尔哈朗正放下千里镜,手指着大营东北角方向,对众人说道:“南军……是南军冲阵……南军袭营啦!”
众人闻讯都是一惊,但并不见如何慌乱,仍旧很沉稳,惟有阿济格一人抬手遮在眉间,瞪目向那边望去,嘴里还大大咧咧骂着:“草娘的,明狗这是找死嘛?”
他转身对着多尔衮怒声说道:“睿亲王,俺领本旗勇士,去杀光这些不知好歹的明狗子。”
然多尔衮确并不理会阿济格,而是抚着下颌上的鼠须,向着济尔哈朗问道:“郑亲王是何看法?”
“这队明军颇不简单,虽一时看不清旗号,然敢直冲我大军阵地,可见必是明军中的悍勇之兵,不可轻视,当小心应对。
再者,珠玛喇与杜度前去堵截明国援兵,现他二人又在何处,竟使明军冲入我大军阵前?”济尔哈朗一脸担忧的说着。
多尔衮面色一正,威严说道:“不管他是哪一部明军,既敢冲我军阵,必不得使之逃脱。”
他接着就大声喝令道:“阿济格,你领旗下勇士出击,正面挡住明军进攻。”
阿济格本来还是怒气未消,此刻也是怒声接令,领着麾下巴牙喇纛章京阿济格尼堪大步离去。
多尔衮看着阿济格离去的背影,微微摇了摇头,又喝令道:“传令,命扬善、阿尔金二人在图赖接应下结阵后撤,不可慌乱,小心吴三桂趁势追击。”
虽然清国诸王贝勒大将们并未瞧得起冲阵的明军,然却也是十分重视,迅速组织应对,可见其能崛起与边陲苦寒之地,不是没有原因!
…………
此刻突入清军大阵的原来是曹变蛟所部,他领军突破西石门北口后,并未按照计划行动,因为之前就已在蓟镇溃兵口中得知。
山海镇与蓟镇兵马皆溃,而他又不知吴三桂和唐通这两人的驻地所在,又去与谁汇合?
若是依着常理,曹变蛟这时应该留一队将士,守卫山道口,而他则率主力向东探查前进,以求与吴三桂、唐通等部明军相汇。
但曹变蛟却没有如此,而是为自己选了一条常人不敢为的断头路,也是不归路。
要不咋说曹变蛟是大明难得的一员猛将呢?
他竟然一不做二不休,领麾下精骑直冲北面一里多外的鞑子大阵,如此一来,连守卫山道口的兵马都省下了。
然敢于如此勇猛的明将,既是在当下辽东大明数十官将云集的情况下,恐怕也没几人能有如此勇气,敢于自己一军独冲鞑子军阵。
即使是号称大明强军的宣府张诚,怕也不会如此莽撞的冲击鞑子军阵,可以说在如今的大明,曹变蛟几乎已成第一猛将。
这也几乎正是曹变蛟的一贯作风。
他自幼便追随叔父曹文诏在内地剿贼,而曹文诏也是世间难得的一代猛将,他每每率领麾下士卒,亲冒矢石,冲锋在前。
曾多次以数千精锐军马,冲溃贼军数万人马,甚至是数十万贼军,也抵挡不住曹文诏的冲锋。
正是因为在这样的环境中成长起来,曹变蛟在独掌一军后,也是秉承了叔父曹文诏的打法,每每都是在最艰难困苦的时候,大冲狠杀,击溃贼军,力挽狂澜。
而他敢于如此,除了个人武勇之外,也得益于麾下有一支悍勇敢战的强军。
当年,一代猛将大明的太子太保、左都督曹文诏在湫头镇中伏战死,当时曹变蛟就已是其军中参将,他收拢下一些营中败兵残卒,投奔了三边总督洪承畴。
自此以后,曹变蛟以这些百战残兵为基础,组建了自己的营伍,一直追随在洪承畴身边与流贼穷寇作战。
直到潼关源一战,几乎将贼寇一举荡尽,可惜,当年鞑虏再次入寇京畿要地,朝廷惶急之下,特招洪承畴领军入援勤王,曹变蛟、左光先等也跟随进京。
此后,洪承畴被委以蓟辽总督之重任,曹变蛟也被任命为东协总兵官,被留下来同守辽东。
可以说曹变蛟乃是洪承畴之心腹爱将,既是洪承畴剿贼时重要倚靠,又是全军先锋一般的存在,其军中装备军械自不会太差。
军兵悍勇,士气高昂,甲具齐备,军械精良,这就是曹变蛟所部的真实情况,也是他敢于以一军而冲鞑阵的底气之所在。
平心而论,就算别的明军有如此这般的军心士气,甲械装备,但若换做其他明将统率,怕也没有曹变蛟这等勇气冲击鞑贼军阵。
即使是鞑贼一方,也完全没有料到明军竟然还有勇气攻打他们的军阵,虽八旗兵马个个悍勇非常,但事发突然,一时无备之下,竟给曹变蛟当锋直入。
骑兵冲锋本就极快,何况曹变蛟等更不恋战,他们的目标可不是这些普通的鞑子兵,而是前方军阵中心的那处高岗。
那里实在是太过显眼。
高岗之下,各旗兵马都有,尤其是那两杆织金龙纛大旗高高竖起,迎风猎猎作响,正是曹变蛟等明军精骑的指路明灯。
曹变蛟一身盔甲虽很精良,但却略显破旧,依稀可见上面斑驳的刀斧痕迹,还有片片暗红颜色,不知经历了多少次战场搏杀,沾染了多少敌人的鲜血。
曹变蛟一骑当先,冲在全军最前方,身后百多名亲随精骑也是奋力砍杀鞑贼,试图追赶上前,护卫他的安全。
怎奈曹变蛟实在是武勇非常,他手中一杆马槊上下翻飞,或是挑刺,或是劈砍,一个个鞑子就被他击杀马下。
迎面冲来一个正白旗的鞑子兵,身上鼓鼓囊囊的似乎不止一层铠甲,盔上还飘荡着盔缨,竟然是一个正白旗牛录章京。
他的身后也跟随着百余骑正白旗鞑子兵,骑队中好像还有几个正白旗的分得拨什库,他们似乎才从别处聚集,冲来阻挡曹变蛟继续冲阵。
那鞑子牛录章京生得十分威猛,手里是一杆长柄大斧,他怒声大吼着策骑疾冲而来,还未近前便已轮动起手中的长柄大斧。
他将长斧在身后抡了一圈,以增加力道,果然贯注了那鞑子牛录章京全身力量的大斧,即使是曹变蛟也不敢硬接。
曹变蛟将左脚自马镫中退出,全身重心都转移到右脚之上,同时,左手抓紧马缰绳,整个身体都翻到战马右侧藏起,以躲避那鞑子牛录章京大力横劈来的长斧。
不愧是大明第一猛将!
曹变蛟即使是在躲避鞑子牛录章京长斧之际,也没有放弃攻击,他身体躲在战马右侧,仍单以右手提着马槊,斜斜向上一挑,正刺在那鞑子牛录章京胯下战马的左眼。
长长的马槊直接刺穿了战马左眼眶,曹变蛟右手顺势斜斜一挑,锋利的马槊便割裂了战马半边眼眶。
两马相错之际,那鞑子牛录的战马轰然倒地,但他也是厉害,竟在战马栽倒的一瞬间,腾身跃起,稳稳落在地上。Χiυmъ.cοΜ
要不怎说这些鞑子兵都不简单,这牛录章京在跃离战马的同时,单以右手握着长柄大斧,顺势又抽出马背上的铁鞭在左手。
他抡动长柄大斧就是一阵挥砍,竟有两匹明军骑士的战马先后被他砍断马腿,扑倒在地,这牛录章京虽生得高大威猛,但动作也极为灵活。
只见他每砍翻一匹战马,便迅捷地跨步上前,左手铁鞭翻起砸下,就收割一个明军骑士的生命,同时右手单擎长柄大斧,又是一个横扫,动作十分连贯,毫无阻滞之感。
“砰!砰!砰!……”的一声爆响。
原来是后面冲上的明骑打射三眼铳,烟雾弥漫间,明骑也策马冲了过去,他未曾看到鞑子牛录章京绝望的眼神。
牛录章京右手长斧才刚刚再次挥动,一颗铳弹便击中了他的左边脸颊之上,他的半张脸生生塌了回去,显出一个大坑,血肉横飞。
他连吼叫声都没有发出来,庞大的身躯就栽倒在了地上,适才高举起的长柄大斧,也重重跌落下来,正砸在他那仅存的半张脸上。
可惜,这时的他已经再无法感知到任何的疼痛!
曹变蛟也不含糊,他与那牛录章京战马交错之后,并未停下恋战,而是纵马疾冲向前,将牛录章京留给后面的亲兵们。
他马槊翻飞,接连击杀一名鞑贼分得拨什库和数名鞑子甲骑,曹变蛟的目的只有一个。
那就是尽快冲到前方那处高岗,一举击杀鞑子统兵大将,从而使鞑子兵们群龙无首,更无指挥调度,必然会被明军杀败。
这在后世有一个专门的战法,叫做斩首行动!
不论后世,还是此刻的大明,这一战法都是最为便捷有效,可谓是简单粗暴,但又确实好用。
只不过,在后世使用的斩首战法,都是依靠高科技实施的精准打击,将一切都计算得稳稳妥妥,时间也是精确到以秒计之。
而此刻要做到斩首,既要凭主将与军士们的武勇,又要靠着一点点好运气的加持。
…………
明军曹变蛟部兵马一路势不可挡,他们就像是一支利箭般,破开鞑子甲骑的一道道阻击防线,正不断向那处插满大旗的高岗前进。
随着曹变蛟所部逐渐接近,高岗上的众人也显得有些紧张起来。
济尔哈朗先是叹了口气,才道:“果然是曹变蛟部明军,前时只听闻此人在明国内地剿贼,十分勇猛,每每亲冒矢石,冲锋在前。今日看来,果不其然啊!”
此刻,从这边已经可以清楚地看到那股冲阵明军的旗号,上面大大的“曹”字,这时看来十分的醒目。
恰在这时,几名鞑子哨骑策马疾奔而来,他们奔上高岗,大声报道:“明军一部从西石门杀出,攻我大军侧翼,珠玛喇固山、杜度贝勒正领军堵截。”
济尔哈朗一阵心惊,略有些急切的问道:“可知是明国哪一部兵马?”
“回郑亲王,看旗号是前屯卫王总兵。”
“王总兵……王总兵?”
济尔哈朗在嘴边嘀咕了几句,才想起来:“是王廷臣,这人也颇为能战,看来洪承畴是全军精锐尽出啦。”
他说完转头看向了多尔衮,却不再多说一句话。
多尔衮自然知晓,济尔哈朗这是在提醒他,此番出战的目的已经达到,既然明国援辽大军的精锐已尽皆在此,便无须继续突破。
其实,黄台吉给他们的任务,并非是要击溃明军,而是要通过猛烈的攻击,将明国援辽大军主力引到这一边,再牵制住他们,使其不得援救别处即可。
今日一战,多尔衮等人见如此轻易就击溃山海关总兵马科所部,接着又连续击溃蓟镇白广恩的兵马。
战事如此顺利,不由使得他们滋生了严重的轻敌之心,后来遇到吴三桂部的强烈抵抗,又使得他们求胜之心大涨,这才一直与明军鏖战。
而此刻,几乎可以确认,明国援辽兵马中的大部分都集于此处,如已被击溃的山海镇马科、蓟镇白广恩,正在作战的宁远镇吴三桂。
再者现在援军中出现的旗号里,已经有了东协曹变蛟、前屯卫王廷臣两部兵马,同时在黄土岭方向还有宣府、大同的官军。
明国援辽十位总兵大将,如今能确知所在的已有七位,就只这女儿河南岸地带,便已有五位总兵大将现身,可见明国对其的重视程度。
多尔衮思虑一番后,也是开口说道:“既已完成大汗交待的军务,我等确是无须再行冒险。”
他转头对哨骑喝令:“速传本王军令,命扬善、阿尔金领军速退。命图赖负责阻击吴三桂部明军的追击。”
一名哨骑才策马奔去,就见又有哨骑奔驰而来:“报睿亲卫,图赖章京正掩护扬善章京、阿尔金章京结阵后撤,明军吴三桂部有数千骑兵出阵追击,正与之战。”
“什么?”
济尔哈朗也有些吃惊,他又道:“哼,见有援兵到来,吴三桂也不再固守营垒了嚒?”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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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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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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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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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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