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没有想到是这个理由。
其实她本来压根没想到沈砚会有任何理由,她觉得他只是单纯作弄她而已。
沈砚瞥了她一眼,又问:“这个也不能说么?”
卫染终于慢吞吞道:“我……有点头疼。”
沈砚顿时眉间一拧:“有病怎么不说?去医院吧。”说着已经攥住了她的袖子。
卫染连忙制止:“不用的!不是什么病,我喝点咖啡就会好了……”
“这么晚了喝咖啡?”沈砚黑眸定在她脸上,教训小孩子似的道,“失眠就很好受?”
卫染一时有点心虚,不知道该说什么,她自己当然也知道晚上喝咖啡容易失眠,只是头疼厉害的时候就管不了这么许多了。
她最后补了一句:“不过现在已经好了,不疼了。”
沈砚打量着她,面露疑色:“真的?”
卫染点头,没有看他的眼睛。
她心里还是有点发虚,只能小声道:“很晚了,我想回去休息了。”
沈砚又盯了她片刻,终于道:“那就快走吧。”
说着依然攥着她的袖子,径自加快了脚步。
一回到沈家,卫染便要上楼回自己的房间去,沈砚却直接拦住了她。
“家里有咖啡。”沈砚简单地说,拉开餐桌旁边的一把椅子,向卫染道,“你过来坐着等一下。”
卫染呆呆地眨了眨眼,沈砚刚才不是说不让她喝咖啡的么?还有,让她等着的意思是……?
可是不等她再问,沈砚已经自己进到厨房里去了。
于是卫染更为惊异了,像沈砚这种养尊处优的大少爷,你单是看着他迈进厨房里(不管他到底是进去干什么的)都是一种巨大的震撼。
而厨房对于卫染来说就是禁地了。事实上,就算沈砚没有禁止,出于某些原因,她也不会随便涉足!足那个地方。
所以眼下她没法再跟过去问沈砚,只能依照他的指示在餐厅坐下。
厨房里传来一些细碎的声响,似乎沈砚是在翻找什么,卫染隐约有点不安。
她想起沈砚刚才说咖啡……他真的要煮咖啡?
这段时间以来她已经注意到,沈家并没有速溶咖啡这种东西,每次的咖啡都是姜姨现煮的。
只可惜以她的品味能力,本来也喝不出用高级咖啡豆精心磨制出来的咖啡,和那些几块钱一包的速溶咖啡,区别到底在哪里、到底多大。
所以她自己需要喝咖啡的时候,宁愿不去麻烦姜姨,也不要暴殄天物了。
她真是完全想不到,沈砚还能掌握煮咖啡这个技能。
想来想去,还真是……诡异啊。她难免要多忧心几分,他会不会一不留神把厨房给炸了。
不过沈砚出来得比她想象中要快。
他手里端着一个陶瓷杯子,推到卫染面前,然后就拉开她旁边的那张椅子坐下,懒洋洋倚上靠背,道:“喝吧。”
毕竟是沈砚端过来的东西,卫染的第一反应当然不是下口喝,而是低头仔细向杯子里观察。
她观察得差不多,忍不住问:“你是不是少放了什么东西……?”琇書蛧
“什么?”
“……咖啡。”
卫染把杯子推过去,想让他看清楚杯子里的乳白色液体。
一点咖啡的颜色都没有。
然而沈砚看都没有看,反倒古怪地瞥了她一眼,挑眉:“你没喝过白色的咖啡?”
卫染摇头。
“尝尝看。”
他的态度从容自然,于是卫染不禁真的动摇了,大概这真是什么新品种的咖啡,自己孤陋寡闻不知道吧,毕竟沈砚肯定是比她见多识广的。
尤其是她想起来,既然有白色的巧克力,为什么不能有白色的咖啡呢?
在好奇心的驱使下,她慢慢地端起杯子,浅抿了一小口。
舌尖尝!尝到的滋味让她微微一怔,随后问沈砚:“这个……咖啡,叫什么品种?”
沈砚浅浅一笑,眼睛不眨地回答了她:“蜂蜜牛奶咖啡。”
蜂蜜牛奶……没有咖啡。
卫染无语了片刻,在他的注视下却不由得继续端着杯子喝了下去。
温度也是刚刚好,热而不烫。
温热清甜的牛奶香味化在舌尖,这一刻,她觉得沈砚真是个无比奇怪的人。
可是或许甜的东西真能通过味觉影响心情,这一杯蜂蜜牛奶下去,她不仅胃里暖暖的,先前心里那点别扭恼火,不由也渐渐被浇熄了。
就连头疼似乎也好了许多。
沈砚抬手,拿指尖在自己额角上叩了叩示意,问她:“有效么?”
卫染点点头。原来先前她假装没事了,根本就没有骗过他。不过出于她自己不能完全说清的原因,这杯过分偷工减料的“咖啡”似乎还真对她的头疼起到了一些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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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砚眸色一暗,在昏暗的灯光下看起来尤其犀利,盯紧她道:“不许再对我说谎。”
他发号施令般的口吻,让卫染觉得很不习惯。但在他这种慑人的眼色之下,她最多也只能分辩一下:“没有说谎,我真的好多了。”
沈砚又看了她一会儿,大概最后还是相信了她,简短地点了下头。接着他便敛了目光,垂眸看着桌子上的纹路,脸色有点些古怪,像是在做什么艰难的决定。
卫染一时被激发了好奇心,不知他到底又要做什么。像沈砚这样任性妄为的人难得有这种优柔寡断的时候吧?
沈砚又和自己较劲似的拧了拧眉,薄唇间终于落出几个字来:“是我不好。”
“啊?”
卫染没来得及控制自己,本能间已经发出了这声惊奇的感叹。毕竟她!她是真的很意外,沈砚这是在道歉?向她道歉?他居然还有向别人道歉这种功能?
然而她不合时宜的惊奇无疑引起了沈砚的不满,导致沈砚好不容易软化下来的认错态度即刻反弹,瞪她道:“你‘啊’什么?”
卫染被他目光所慑,畏缩了一下,嗫嚅着小声道:“刚才喝太快了,想打嗝……”
沈砚:“……”
卫染怔了怔,“哦”了一声。
沈砚站起身:“我送你上楼去。”
卫染又“哦”了一声,乖乖地跟着站起来。
两个人就这样沉默着一起上楼,到了房间门口,沈砚站住瞥了她一眼:“进去吧。”
“怎么——”
沈砚看清楚她的脸色,不禁微微变色。昏暗的壁灯下,她的肩膀在微微发颤,过分苍白的肌肤,几乎都有些虚幻。他不假思索就抬手扶住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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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她倏然开口的时候,却很坚定。
“我可以回答你。”
沈砚愣了下,意识到她在说什么,眸色一沉:“我说了不逼你,你不必——”
卫染却像并没有听见他的话:“……我怕火,是因为,因为……”
她惧怕的颤抖从指尖传到沈砚心坎上,像碎玻璃一样扎疼了他。他本来真的没有想过,原来仅仅说出这几个字来都让她这么害怕……
“……会死人。”
最后三个字终于溢出齿间,噩梦中的那些可怕的画面回放在卫染脑海中,格外清晰,同时她却有种奇异的如释重负之感。
沈砚静静盯着她,他万万想不到她会突然说出这三个字来。
而且她看上去太认真了。
畏死之心人皆有之,但有些伤痛,只有亲身见识过死亡的人才会明白……
而这一刻,他在卫染的眼睛里看到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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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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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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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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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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