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醒已是第二日,江闻岸揉了揉太阳穴,微微一动才发现被子被人压住了。
沈延就在床边趴着。
昨夜的事情他全都忘了,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连自己是怎么回到弄雪阁,怎么上床睡觉的都不记得。
前夜抢了他的被子,昨夜又让他趴在床边睡觉,江闻岸心生愧疚,小心翼翼掀开被子抱他上床。
刚将人抱起来,沈延便动了一下,睁开眼睛四目相对。
江闻岸手一抖,人稳稳当当坐到他腿上。
“放开我!”
“啊?哦哦哦。”江闻岸松开手,小家伙连忙从他身上离开,蹭的一下避得远远的。
江闻岸眼尖地发现小家伙耳廓铺上一层绯红。
他愣了一下,忍着没笑。
真是个单纯的小家伙,这就害羞了。
江闻岸昨日就吩咐了人打扫屋子,在他的隔壁屋收拾出一间房来给沈延沈延住。
早膳,二人在江闻岸屋里吃,他想着得跟朱如吩咐一些事情。
“我奉皇上之命教导五皇子,自今日起他便住在弄雪阁,五皇子有任何吩咐都不可怠慢,听到了吗?”
朱如面色古怪,挤眉弄眼看江闻岸。
江闻岸却是面不改色:“五皇子也算是弄雪阁的主子,一切都与我一样。”
“先前是我拎不清,如今……都忘了吧。”
江闻岸轻飘飘说着这话,心里却深知无论是谁都不可能这么快忘记。
只能慢慢、尽力补偿了。
“还有一事……”江闻岸之前就想说:“日后你想要做那种事便在外边做,别在弄雪阁里。”
“什么事?”朱如下意识反问道。
沈延也抬头看着他。
“咳……就那日,你与那个侍卫……”江闻岸没有说下去,朱如也该懂了。
“你在外边如何我不管,只不要把人带到弄雪阁来。”
忽略了沈延疑惑的目光,江闻岸摆摆手让朱如下去。
“咳……”在小家伙跟前说这档子事,江闻岸心里有几分赧然,只是他怕沈延对那日的事情有阴影,万一不小心撞见了岂不是尴尬。
他给沈延剥了一个鸡蛋,丢入他碗里,“快吃。”
看着沈延多吃了点馒头,江闻岸变戏法似的拿出一碗牛乳来。
“这是什么?”沈延看着眼前的液体,乳白色的,有些浑浊。
他没有见过。
江闻岸神秘一笑:“尝尝?”xǐυmь.℃òm
“很好喝的。”
在沈延狐疑的目光中,江闻岸喂了他一口,后者抬着眼睛看他,嘴巴之上一圈乳白色。
“好喝么?”
沈延点了点头,自己握住碗,没再要他喂。
“甜不甜?”
沈延再次点头。
江闻岸等他再喝了一口之后才道:“这是牛乳哇,不过我先前试了一下,很难喝,所以让人买了很多糖,我试了这种糖放下去之后喝着还不错,这才拿出来给你喝。”
沈延喝牛乳的动作一顿,将碗推回他跟前,不肯再喝。
“怎么了?”
沈延抿唇摇头,没有说话。
“不喜欢?”
可看他饭方才都反应分明不是这样都啊。
江闻岸看了他半晌,想到了一种可能性。
他试探道:“那我倒掉啦?”
小家伙抬眸看着他,显得有些慌乱,嘴皮子动了动却最终没有开口。
江闻岸拿起碗晃了两下。
方才沈延只轻轻抿了两口,还剩下大半碗,江闻岸似乎是自言自语:“可惜了,这么好的牛乳没人喝。”
江闻岸悄悄留意着沈延的神情变化,见着他欲言又止,走到一半又退回来:“我觉得倒掉太可惜了,不如你好心帮帮忙,帮我喝了?”
沈延纠结了一会儿才问道:“你为什么不喝?”
“啊,因为我乳糖不耐受……呃,就是我喝了这个会拉肚子,所以不能喝。”
“那……”
小家伙犹豫了,有戏!
“哎,这牛乳这么珍贵,可惜啊……”
“那……那我帮你喝。”
“好啊。”江闻岸连忙把碗塞回他手里,看着小家伙眉头紧锁地喝下牛乳。
他喝得很慢,像在细细品尝。
喝完一口还回味般舔了舔嘴角,方继续喝下一口。
江闻岸暗暗摇头叹气。
先前朱如会在每天晚上给他倒一碗牛乳来,他想着要给五殿下,却被朱如制止。
牛乳并不珍贵,但是寻常牛乳喝了会致病。
经过特殊处理的干净的牛乳很珍贵,就连皇子公主们也很少能喝到,他的还是皇帝所赐。
所以沈延不敢要。
见着小家伙终于把牛乳喝完了,江闻岸会心一笑。
“太好了,我那边还有许多没人喝的牛乳,以后你每天喝一碗吧。”
“可以吗?”
沈延看着他,严肃点头,颇有一种乐于助人的正气凛然。
江闻岸这才满意。
“先生,内务府的人来了。”朱如的声音自外边传来。
江闻岸往外边瞅了一眼,回头看沈延,眉眼弯弯道:“我让人从内务府配几个宫女过来,你挑两个顺眼的留在房里吧。”
沈延毕竟是皇子,身边不能没人伺候。
况且这弄雪阁里也太冷清了点,朱如做事不太细致,还是得要几个细腻的人。
沈延跟在江闻岸身后出去,刚刚踏出屋子一步便看见了一个熟悉的面孔,他停下脚步。
江闻岸后知后觉小家伙没有跟上来,疑惑地回头看他,发现沈延双手紧握成拳,目光恶狠狠盯着某处。
顺着他的视线转身,竟是邹存松!
他头上裹着白布,耳朵那处遮掩得严严实实。
江闻岸面色一沉。
他差朱如去内务府时分明特地吩咐他不要让邹存松送人来,目光凌厉瞥向朱如。
朱如立马会意,凑近来低声道:“先生,我按照您的吩咐传过话了。”
那便是邹存松存心要恶心人了。
他正冷冷看着油腻腻盯着这边的邹存松,忽然感觉身边一阵风带过,沈延的影子在他身侧闪过。
说时迟那时快,江闻岸反应极快,在脑子动之前手已经伸出去将人抓住。
江闻岸用力扯住沈延,将他拉回自己身边,按住他的肩膀。
邹存松的声音便是在此时介入:“听闻皇上令江先生管、教五殿下,奴才特来与五殿下叙叙旧。”
手下按着的人肩膀不住颤抖,力气大得吓人,几乎要冲破他的桎梏,江闻岸可以预见一旦松手之后的后果。
沈延一定会像一条狼狗一样冲出去,将他撕碎。
江闻岸将他拉到后边挡住视线,捏着他的肩膀强迫沈延与自己对视。
他沉声道:“看我,看着我!”
沈延几乎是咬着牙的,目光死死盯着江闻岸,瘆人得很。
“你冷静一点!冷静!”
“别急,以后有的是机会,你相信我。”
“没想到不过一日的时间,江先生与五殿下就已这么亲近。”
邹存松阴阳怪气的声音在身后:“江先生真是好手段。”
小家伙身体紧绷,肩胛骨微微突起。
江闻岸深吸了一口气才将他死死按住。
“闭上眼睛,听话。”
江闻岸抬手捂住沈延的眼睛,指了指最后边低着头看起来十分怯懦的两个小宫女。
他对着朱如道:“就这两个,再随便挑两个,送客。”
他说完边拉着沈延进屋。
邹存松还在找存在感:“江先生果然厉害,奴才佩服。”
“砰”的一声,门被大力关上,隔绝所有黏腻腻的恶心感。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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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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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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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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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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