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说身高不超过170厘米,还可以说是根据被害人肩膀上的伤痕来推断的。”
对面的一个侦查员双手抱在胸前,满脸都写着不信任,“那么凶手的学历和家庭背景,你又怎么解释?我看啊——”
“小郝。”常局长挥挥手,打断他的质疑,“刁书真好歹也是犯罪心理侧写的专家。”
那是个身材魁梧的男子,面目如同刀削一般鲜明,沉稳刚毅。此时他正斜睨着刁书真,一边的嘴角上扬。
就算是根本不认得微表情的普通人,照样能从他的神态中感受到那种轻蔑的情绪。
刁书真眯了眯眼,认出那是C市市局的侦查人员郝仁。
男性,28-35岁之间,出身普通家庭,善于侦查和审讯,工作能力强,对于警察这个职业有着强大的认同感,维护自己的权威。性格固执。
通俗点说,就是典型的大男子主义者。
难怪他会如此不懈:不仅仅是对于女性心理承受能力、逻辑思维能力以及体力的质疑,还因为他亲眼目睹了刁书真在犯罪现场吐到昏天黑地。
刁书真已经习惯了这种质疑。
的确,她很不符合人们传统印象中警察的形象,比起宋玉诚对外经常表现出的冷漠孤僻、生人勿进的样子,刁书真那张脸清秀得有些过分。
她皮肤白净,眼神温润,声音柔和,给人以一种如沐春风的亲和感,但一眼望上去,确实不像慧眼如炬的犯罪心理学专家。
她眯起眼睛,微微笑了,对郝仁的质疑并不在意。她放松地站在那里,胜券在握的样子:“我推测,凶手杀害死者,是出于愤怒的报复。犯罪人活埋被害人的行为,表现出其极大的愤怒之情。”
“死者身边的钱分文未动,凶手不是为了钱财。从凶手接近死者的方式来看,死者是个七旬老人,凶手竟然还需要采取诱骗至江边的方式,这点一是暴露出他对于自己体力的不自信,说明凶手很可能并不是个强壮的成年男性,以他的高度的警惕性以及计划的周祥谨慎程度,凶手不会挑自己日常生活范围下手,但也不太可能会距离太远,他很可能居住在周边省市。”
“凶手会采取活埋这种需要付出额外劳动的杀人方式,一方面说明其可能具有施虐欲,即从被害人的从生到死的挣扎中获得兴奋感;另一方面也是想通过折磨被害人,宣泄内心的愤怒之情。”
“从现场遗留的痕迹来看,凶手的反侦察意识很强,制定缜密的计划,清理现场的痕迹,是典型的有组织力的犯罪人。如果凶手是慢性精神障碍患者的话,这样干净整洁的现场,不可能是自知力、定向力不完整的精神障碍患者能做到的。所以,我推测凶手的心理障碍可能是近期才出现的。”
“凶手可能患有一种或多种的应激性心理障碍,这种心理障碍是由某种重大的变故所诱发出来的。同时,具有心理障碍的人往往食欲不佳,会导致营养不良。如果凶手和家中直系亲属一起居住,或者有恋人甚至已经结婚的情况下,与他关系密切的人会帮忙治疗他的心理障碍,可能不至于酿成杀人的惨剧。凶手应该是未婚、独居。”
“调取最近十年的案卷来说,完全没有类似的案件发生。考虑到犯罪手段如此特殊,我们暂且认定凶手是第一次作案。第一次作案就表现出了极高的素质,凶手至少具有高中以及以上的学历,可能上过大学。”
“所以,凶手的生活最近很可能出现了巨大的变故,这种变故与孙凤娣老人有关。凶手认为孙凤娣老人夺走了自己应得的东西,怒而泄愤。这种珍贵的东西不是钱财,可能与感情或者性有关。”ωωω.χΙυΜЬ.Cǒm
刁书真扫视了一圈会场,大家面面相觑,露出了如出一辙的惊诧表情。看似毫无头绪的案件,在刁书真抽丝剥茧的分析之下,也展现出几分眉目。
C局众人心底里不约而同地承认她的说法有几分道理。
只是,犯罪心理侧写对于大家来说还是个新鲜事物,有点不太信得过就是了。
“不太可能是孙凤娣本人破坏了别人的感情。”刁书真沉吟道,“如果被害人是其亲属与恋人结合的绊脚石——可以试试这个思路。考虑到凶手是个年轻人的可能性比较大,可以重点查查死者的孙子的社会关系。”
“另外,对于犯罪人的性别以及年龄认定是犯罪心理画像的难点。”刁书真补充道,“拙劣的犯罪行为可能出自于高智商人群之手,而难以侦破的案件可能只是由低智力但经验丰富的人群所为。所以关于犯罪人的智力水平以及学历层次的推断误差可能会比较大,仅供参考。”
“另外。”刁书真迟疑了片刻,还是说道,“我有种感觉,凶手是个女性。”
“这怎么可能?”
“一般的女生连杀鸡都不敢看,真的能杀人?还是用这么残忍的手段杀人?”
“如果凶手真是个女人的话,估计我们这案子不用侦破了,过几天没准她就会自首或者畏罪自杀,这倒是省时省力了。”
“不过也不能完全排除这种可能性,实在没办法的时候,再考虑凶手是女性吧。”
窃窃私语,议论纷纷。像是朝平静的湖面扔下一颗石子,激起了千层的浪花。
局长眉头紧绷抬起,上眼睑抬起——典型的惊讶的表情。郝仁扬起一侧的嘴角,轻蔑地笑着。
大部分人都露出了或惊讶或不懈的表情,显然不认为手段如此残忍的犯罪人是个女性。
刁书真不动声色,将众人的表情尽收眼底。
她说完之后,就坐下盯着自己手上的资料,沉默得如同一尊雕塑。
专案会结束之后,所有人鱼贯而出。案件的画面在刁书真脑海里浮动,却没有办法构成一副完整的画卷。她伸了伸胳膊,揉揉太阳穴,缓解大脑运行过度的疲惫感。
她靠在在会场外冰凉的瓷砖上,等着宋玉诚出来。想抽根烟,又想起宋玉诚不喜欢烟味,无奈地放回了口袋。
“我今晚要去相亲,你先回去。”宋玉诚的情绪很低落,不像是相亲,反倒像是去奔丧,“别来看热闹。”
宋玉诚说完,电话就挂断了,简洁干脆得像是锐器形成的创面,绝不拖泥带水。
刁书真在去重新勘查现场还是去看宋玉诚的相亲之间犹豫了那么一两秒,毅然决定先去看难得一遇的热闹。
不知道哪个倒霉蛋又落到宋玉诚手里了,刁书真小声嘀咕着着,眯起眼睛,琥珀色的眼中闪过促狭的光芒。
这时,她看见郝仁正容光焕发地从里面走出来。他是个二十五六岁的小伙子,本身也身形高大,五官端正,今晚旮旯得格外齐整,还真像是帅小伙了。
“怎么,你怎么还在这里?”他上下打量了刁书真一番,“老哥劝你一句,女生嘛,就别那么辛苦工作了嘛,这是我们的男人的事情。”
刁书真退后一步,上下打量着他,眼神锐利。
郝仁不习惯她这种仿佛要将人上下穿透的锐利目光,躲闪道:“不和你废话了,今晚还有正事。”
“正事?”刁书真嘴角浮起一丝笑意,“喏,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自然是正事咯。”
郝仁眉头紧绷抬起,上眼睑抬起,露出了一个惊讶的表情:她怎么知道我要去相亲?对了,宋玉诚和她关系密切,自然是对方透露的了。
“不不,当然不是宋玉诚告诉我的。”刁书真扶额,差点笑出声来,“她没着这么无聊。瞎子才看不出来。”
郝仁心道,那你笑得这么幸灾乐祸,难道不是在取笑我?
“不不,并没有嘲讽你的意思。”刁书真看着郝仁明显是新洗过的头发,以及刻意换上的新的衣服和鞋子,心中忽然升起了一丝不忍之感。
“那就祝你好运了。”刁书真冲他摆摆手,哼着小调,踩着夕阳大步而去。
平心而论,郝仁虽然有些大男子主义,又不大瞧得上刁书真心理侧写那一套,但是他是C局的业务骨干,工作能力很强,颇得上司赏识,可以说前程似锦。大家对他的风评不错,没听说过干过什么让人家女孩流产堕胎的缺德事情,人长也还可以,刁书真算是明白为什么他会是宋玉诚的相亲对象了。
郝仁还沉浸在两次被刁书真窥破心思的淡淡尴尬和惊诧之中,摸了摸脑袋,对着刁书真的背影感叹了一声“怪胎”。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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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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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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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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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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