嗒!
墙上的灯泡亮了,应该是王老师按下了开关,随后他也跟了进来。
这是通往楼下的防火通道,因为没有人打扫,又不常走人,楼梯的水泥地面和木质扶手上厚厚一层灰。
马小花把王老师那件军大衣递给了她,轻声说:“冷,穿上它!”
方有容也没废话,伸手接过来就穿,这里的温度很低,比舞厅里至少低了十几度。
“走吧!”
两个人往下走,王老师不声不响跟在后面,寂静空旷的楼道里,三个人的走路声都带着回音。
很快,三个人就到了一楼,又是一扇铁门,上面还有一层白霜,温度更低了。
王老师用钥匙打开了铁门,寒风一下就灌了进来,方有容打了个哆嗦。
这是文化宫后身,不远处有家旅店,牌匾上挑着一盏昏黄的灯泡:艳红旅社。
“王老师,谢谢!”
方有容有些奇怪,这个马小花名气挺大,都说他是个二尾子,可从打人开始,他就没有了平时那副娘娘腔。
王老师笑了笑,也没说话,转身就回去了,铁门发出了上锁的声音。
“吓坏了吧?”马小花看向了她,“回去吧,如果我没进去,一定找机会赴宴!”
“你要干嘛去?”
“这儿离市医院最近,我得去看一眼小嫖,然后出去躲一段时间……”
“不行!”方有容急了,“医院肯定得有公安!”
马小花缓缓摇头,“无论如何,我必须得看一眼!”
方有容见他态度坚决,犹豫了一下,“我去,你在外面等我!”
马小花就是一愣,看着她的眼睛。
黑夜中,这双眼睛十分明亮。
“谢谢!”他在裤兜里掏出了一把车钥匙,“车棚最北侧,是一辆七成新的凤凰!”
“好!”
半个小时以后,方有容才从医院走了出来。
马小花藏在对面的胡同里,见她只有一个人,这才从暗处走出来,招了招手。
方有容跑过马路。
“怎么样?”马小花盯着她的脸,焦急道。
方有容摇了摇头,马小花如遭雷击,呆愣在了那里,喃喃道:“不会的,不可能啊……”
说着话,他迈步就跑。
方有容知道他误会了,赶快喊:“回来,没死,他没死!”琇書網
此时马小花已经跑到了马路中间,对面就是医院大门,听到她的声音后就站住了,缓缓回身,方有容心脏都是一颤。
昏黄的路灯下,这个文文弱弱女里女气的清秀小伙子,肿胀不堪的脸上都是眼泪。
“真的?”他颤着声问。
“我刚才的意思,是他还没出手术室,还在抢救中,没死,真没死!”
马小花脚一软,差点就坐在地上。
老嫖这家伙一身的毛病,可两个人就是投缘,如果他真出了什么事儿,马小花一时半会儿真是接受不了。
“快走吧,手术室外就守着两个公安!”方有容跑过去拉他,“我和你那个朋友说了,让他有消息就通知我,也把我家地址告诉他了!”
“朋友?”马小花有些疑惑。
“就是后来的那个人,个子不太高,眼睛小小的……”
“哦!”马小花知道了,她说的是大虎。
“走,我家再往东不远就是铁路医院,你得处理一下伤口……”
方有容推上他的自行车,两个人刚走出不远,就听到医院那边有动静,回头去看,就见两辆212吉普车亮着警灯,开进了市中心医院。
马小花说:“是小地主!”
——
铁路医院今晚有两个喝农药的,两个人在走廊足足等了接近一个小时。
从铁路医院出来的时候,已经快夜里十点了,马小花胳膊缝了四针,打了一支破伤风,怕发炎,又打了支庆大霉素。
此时他脸上也涂了好多药膏,两个人也不知道这是什么药,颜色竟然是绿色的,看着有些怪异。
“走吧,去我家!”方有容推着自行车。
马小花摇摇头,“不行,我还得回市医院看一眼!”
方有容愣了一下,想阻止他,可看到他坚定的眼神后,只能叹了口气。
这小伙子真是看不透,如果不是全程看了刚才的打斗,很难想象他娘娘腔的外表下,却是那么的狠辣!
对朋友更是如此,看来如果不去看一眼的话,估计他今晚觉都不能睡。
“上来吧!”
方有容蹬上了自行车,马小花跳上了后车座。
马路上一个行人和汽车都没有,方有容觉得手都快冻僵了,幸好这军大衣够大,她把手缩进袖子里,裹着大衣袖子扶车把,这才好一些。
“为啥打架?”她问马小花。
“小地主捅伤了小嫖!”
“他为啥要伤害小朴呢?”
“小地主一直跟着张大蛤蟆玩,这个张大蛤蟆的一个马子最近和小嫖好上了……”
马子?
方有容当然听过这个词,可此时听着还是有些刺耳,“这个什么蛤蟆和对象分手了?”
“对象?”马小花呵呵笑了,自言自语道:“可能……算是对象吧!对,分开了!”
“既然已经分手了,还打什么架呀?”
“因为面子吧!”
“面子?”方有容叹了口气,想说你们这些人有什么面子,以前胡老三一天天人模狗样的,好像很有面子,可谁又瞧得起他?
话到嘴边,还是没说出来。
两个人沉默了几分钟。
“我骑吧!”马小花说。
“不行,你胳膊有伤,不能抻着!”
马小花没再坚持。
又过了一会儿,方有容声音不大:“这么打打杀杀的,有意思吗?”
好半响,后面才传来马小花的声音,闷闷的,“没意思……”
方有容没说话。
望着冷清的街道,还有一盏盏昏黄的路灯,马小花喃喃自语,“生活本就没啥意思,没什么干的,也没什么玩的!每天无所事事,混了一天又一天,或许只有打打架,身体的疼痛,才能证明自己活着……”
他们是两个世界的人,用打架来证明自己活着,方有容实在是无法理解。
马小花又沉默起来。
方有容又问:“那个人会死吗?”
“肯定不会!”
“那……那警察是不是也要抓你?”
“嗯,小地主不会报案,可目击证人太多,他不报案也得抓我,不然影响不好!”
“不会报案?”方有容有些想看不明白。
“嗯,不会报案!”马小花十分肯定道:“因为他先动手捅了小嫖,他怎么报案?”
方有容恍然大悟。
“我们这些人打架,很少有人会去报案,除非他以后不想混了……”
方有容暗暗摇头,不明白有什么可混的,想了想又问:“乐队那个人,为什么会帮你?”
“你说王荣亮?”马小花笑了笑:“前两年机修街的老狗喝多了,非要抢他的小号吹,还动手打了他……”
“于是你就动手帮忙了?”方有容问。
“嗯!”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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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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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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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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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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