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声怒吼骤然炸响在帐前,士兵们顿时被骂回了神,赶紧让开一条道,浑身是血的柳空绿刚将燕明安置在帐中,此时正从帐子里走出来。
他看了雪素尘一眼,皱起眉头:“你那副魂不守舍的模样是怎么回事?!难道遭遇了劲敌,你就害怕成这样了吗?!”
雪素尘怔怔地看着柳空绿的怒容,他从这张刚正的脸上没有看出任何一点歧视,这让他仿佛被人捞出了冰窟,四肢开始慢慢回暖。
有士兵小声地提醒道:“柳大人,雪素尘之前听命那杀手,听那人所言,雪素尘恐怕之前也作恶颇多,雪素尘不得不防啊!”
雪素尘瞪他。
还不等雪素尘发挥出自己的刻薄言语,柳空绿已经率尔冷下脸,怒视着他:“雪素尘之前作恶颇多,这是事实!但他既然已经顺从殿下,成了临洮府地的正籍,就是宁国的一份子,难道你作为宁国的士兵,就是这样对待宁国的百姓吗?!”
士兵憋红了脸,不服气地顶了一句:“可他是那杀手的徒弟!那杀手杀了殿下,这人未必没有心怀鬼胎啊!”
“雪素尘这些年来,为临洮府地也算尽心尽力,他跟随殿下后,也不是没有救殿下于危难,这几年更是随军征战。难道就因为这突然的打击,你们连自己的兄弟手足都要怀疑吗?”
“殿下这样谨慎的人,都没有怀疑雪素尘。你们如今找这么多强硬的借口,是不是为了掩藏你们心中不可磨灭的偏见!”
“有任务在身的立刻回到岗位,其他的闲着的,给我该滚那滚哪去!堂堂燕云军的士兵,竟然叫歹人三言两语给挑拨了去,说出去不怕叫人笑话!”
柳空绿平日里对待士兵极其严苛,士兵们不敢忤逆他。此刻被柳空绿劈头盖脸一顿骂,士兵们也都从被贰震慑的恐惧中回过神来,纷纷有些懊恼自己站在大义凛然的角度去怀疑雪素尘的行径。
他们在柳空绿严厉的目光下灰溜溜地走开,路过雪素尘的时候,还小心翼翼地用余光瞟着雪素尘的脸色。
雪素尘回以冰冷的眼神。
柳空绿又看向雪素尘:“行了,因为别人三言两语就自疑成这样,犯不犯得着?去请你妹妹过来……说不定,殿下还有救呢?”
不知是否是雪素尘的错觉,他似乎听见柳空绿的话稍竟然有些哽咽。
雪素尘有些犹疑地看了柳空绿这个硬汉两眼,愣是将到了嘴边的话咽回喉咙里。
脖颈被切开,血流如泉涌,怎么还能够活下来呢?
不过是如今尸骨未寒,给生人的一点自欺欺人的慰藉罢了。
虽然这样想,但雪素尘还是去找了雪寒酥。
雪寒酥早就听见军营门口有打斗的声响,眼下竟然接到了燕明世子被割喉的哀讯,一刻都不敢耽误,收拾了自己的医囊就跟着雪素尘往安置燕明的帐子赶去。
帐子里,那张榻上的单子已经被整个染成深红色,燕明脸色苍白地躺在正中间,脖子上的伤口像是止不住的泉口那样不停地往外冒着血流。
柳空绿撑在榻旁,眼睛通红地死死盯着毫无生息的燕明,这样强悍的青年,竟然也忍不住无声地落下泪来。
听见动静,柳空绿直起身子,赶紧抹了一把脸,抬起头来看着进来的雪氏兄妹,勉强点了点头,让开一条道:“雪姑娘,请你一定要救救殿下。”
雪寒酥抿唇督了榻上浑身是血的人一眼,沉痛地道:“我一定尽力而为。”
那样深的伤口,还是贰所伤,怎么会留活路呢?
虽然已经认定燕明是将死之人,但雪寒酥还是解开自己的包囊,将药瓶和工具一一排出来。
她倒出自己仅有的用于危急时刻吊命的药粉,也来不及心疼,一股脑全都倒在燕明的伤口上,虽然被泊泊的血流冲掉不少,但到底还是有一部分嵌入伤口中。
“快,拿一块干净的布,用力按在血口!”雪寒酥飞快地抽出止血药,头也不回地朝着柳空绿吼道。
柳空绿顿时打了个激灵,强行把自己从悲伤的情绪中抽出来,也不管自己浑身上下还在流血,急忙去扯过一块洁白棉布,折了几下,待雪寒酥将药膏倒在燕明的伤口上,就依据雪寒酥的指导用力地按在那猩红一片的脖颈处。Χiυmъ.cοΜ
“轻一点,不是这样用力的,你要把他掐死了!”
柳空绿立刻手忙脚乱地调整力道,同时紧紧地盯着雪寒酥,生怕自己错过了什么指示。
雪寒酥也被这与阎王抢人的行动急得头上直冒汗,雪素尘赶紧接过给妹妹打下手的活,试图分担一些压力。
“你按着下面这里,我要缝针了!”
雪寒酥捏着针和羊肠线死死地盯着那满是粘稠血液的脖颈,她的手指甫一触碰,就立刻被染上一层赤色。
雪寒酥咬了咬牙,心一横,还是将针穿过燕明的皮肤,让人捏着燕明的皮肤,自己则开始谨慎地缝合起来。
如今的条件不行,贸然缝合有很大感染的风险,但这样的生死时刻,他们也只有豪赌一把。
针刺过燕明皮肤的刹那,燕明飘忽的意识被这尖促的痛感勾了一下,下意识地皱了一下眉头。
柳空绿最先发现这一微弱的举动,他紧皱的眉头因为这轻微的一刹顿时舒展开来,他自己都没发现自己那充满绝望和焦急的脸色因此消散了大半。
“殿下,殿下!”他忍不住低声唤道。
雪氏兄妹还有些诧异,然而雪素尘随着柳空绿的目光看去,却发现燕明微微皱起的眉心。
他一怔,随即心里也升起一点渺茫的希望。
雪寒酥没有时间去在乎别的,她专心缝着燕明的伤口,过了将近小半个时辰,她终于用小剪子剪断了羊肠线,用力地吐出一口浊气。
雪寒酥这才有空闲抬起头来,惊疑地发现自己的哥哥和柳大人的神色似乎都有些奇怪。
她便皱起眉头,仔细打量了燕明一眼,这才发现异样——燕明的眉目稍微有点拧巴。
难道过了这么久,殿下竟然还吊着一口气?
雪寒酥来不及细想,立刻朝着柳空绿道:“大人,请端一盆热水来,还有高度的烈酒,清洁殿下的伤处!”
柳空绿不疑有他,立刻拔腿冲出去,帐子里就只剩下命悬一线的燕明和雪氏兄妹。
“哥哥,”雪寒酥突然开口,“你今天见到他了,是吗?”
雪素尘心里一颤,恐惧伴随着这个“他”字骤然攀升,他强压下心头的异样,低声道:“是。”
“你还害怕他,哥哥。”雪寒酥这才转头看了雪寒酥一眼,“你甚至不敢同他交手。”
雪素尘深吸一口气,沉沉地道:“小酥,兄长是不是很没用?兄长眼睁睁的看着殿下和燕云士兵冲上去,却自始至终只是胆怯地看着。”
“哥哥被他虐待了很多很多年,这样害怕他,我是理解的。”雪寒酥定定地注视着自己的哥哥,突然伸出手,指尖还留着燕明的鲜血。
她用这双手握起雪素尘的手,燕明的血就粘在了雪寒酥那苍白的手上。
“可是,哥哥。”雪寒酥轻声道,“如若不反抗,就只有死路一条,反抗了,也许还有一线生机。你今日没有履行自己的职责,以至于殿下如今命悬一线。”
“你还要一直任由自己恐惧下去吗?今日是殿下和柳大人,明日就是你……还有我。殿下为了自己的百姓,不惜抛却这条命也要冲上去,我们已经在他的庇护下多活了这么多年快乐的时光,如今又何惧这死亡呢?”
雪素尘低头看着手上猩红的色泽,这是他的殿下的血。
他闭上眼,用力地回握雪寒酥的手:“我不会再逃避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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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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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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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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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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