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斯藏诸部不似宁国这样是中央集权,这里分化许多的部族,有许多部族的首领自立为王,权力相对分散,各部族之间的交流往来都不如宁国密切。
有些部落王为了巩固地位和扩大威势,会和其他强大的部族进行联姻,互相娶对方家族的女子为妻,以此达成结盟。
长此以往,乌斯藏划分为南北两大阵营。以颂司奔为界,北至列城,为北乌斯藏,南至与大宁的边境,称南乌斯藏。
南北乌斯藏之间经过一系列的历史演变,彼此风俗差异很大,双方也都互有争端和战事,虽然一同出兵攻伐东察合台,但他们彼此间的隔阂也十分深重。
从颂司奔往南,也是看准了北边部族在这次征伐中损失不小,不会太愿意插手南方部族的形势。
凉洮燕云军一路到达颂司奔,便远远的看见驻扎在此的庞大部落。牛羊成群,硕大漆黑的猎狗毛色油亮,穿梭驱赶着如云朵一般密布的绵羊。
有时候燕明总会幻视乌斯藏的名字,把它当成是前世某个时期的乌思藏,但从前那个世界里乌思藏被划分为“前藏”“后藏”和“阿里”,与这一世的乌斯藏诸部相去甚远。
这种种的差距,也让燕明终于认识到,这个世界上的西北国名就算和前世再相似,也终究不是同一个国家。
就好像宁国就算和明朝再像,也只不过是历史发展中产生的相似巧合,注定不是那个强盛的朝代。
柳空绿等人看着眼前的部落,低声问燕明:“殿下,我们要杀他们个措手不及吗?”
“这些人都是农奴。”燕明沉声道,“他们没有任何人身自由,我们所看到的这些牛羊也不是他们的,杀了他们对战争的发展没有任何好处。”
在乌斯藏这样的国家,真正决定一切的,是拥有极大特权的神巫和部落领主贵族群体,除此以外,广大的农奴没有任何权利,连基本的生死权都不属于他们。
他们没有交够足够的贡品,甚至连自己和亲人都只能被当成牲畜抵债,由领主贵族们随意差使,甚至可以随意杀死。
他们的价格甚至不如一匹马,或是两头牛。
柳空绿觉得不可思议,咬牙怒道:“他们为何不反抗?!”
“你训过野羊吗?骤然缩紧的禁锢会使得它们暴跳如雷,但长期的强权和压迫会逐渐磨灭他们的羊角,等到他们诞下的乳羊一出生就处在这样的环境里,他们就天生适应,也想象不到要反抗了。”
无法反抗领主的平民只能另找出路,于是会集体信奉萨满教以求片刻的安慰和来世的解脱。
然而。
信仰不光是苦难者在乱世中活下去的一点希冀,同样也是困住他们灵魂的一道厚重的枷锁。
尤其是当萨满教的主事都被权力的上层所掌控时,信仰和教义对这些毫无反抗之力的百姓来说就变成了一个充满梦幻的谎言。
他们无路可走,只好将苦难合理化,自欺欺人地将所受的苦难都理解为“是神对他们的考验”。
这不仅是乌斯藏存在的问题,在广阔无垠的西北,在任何一个信奉萨满教的西北国家,都是普遍存在的。
有人道:“那我们干脆杀了这部族的领主贵族,还他们自由身,如何?”
燕明无语扶额:“打肯定是要打,但是为了咱们另一支军队不必那么艰难,而不是自己的人都没顾上就大发慈悲地要去普度自己的敌人。”
况且,即便他们帮了这些人一次,也帮不到根本。
这些人在这种压迫下过了太久,本来领主和神巫们的锁链还没有到卡死他们脖子的程度,杀了领主,他们也只会走两条路——要么有人趁机自立为新的领主,要么他们集体迁徙并入其他的部族,换个地方继续当农奴。m.xiumb.com
量的积累一直在持续,但还没有积攒到发生质变的时候。
是故这个时候外人的帮助,势必也只是给了悲剧重演的机会。
一个事物发生彻底的变化,势必是从其内部开始的。
“什么时候下手?”柳空绿只关心如何让他们的军队损失最少。
“现在。”
乌斯藏不比东察合台,还有茂密的林木,这里只有草丛和稀稀疏疏的几棵树,视野几乎一览无余。
在这种地方,实在是难以找到掩体,想要等到夜晚再行动太困难了。
不如就直接杀进去。
“杀进贵族帐子,倘若途中遇上平民反击,不要手软!”
有了燕明一声令下,将士们本来也蓄势待发,便立刻娴熟地分成几个批次,以柳空绿为首的士兵扛上旗子列出方阵便冲出去,后头的弓手和弩手已经就位,最后的医疗兵和补位开始造势。
燕明带着的第二批士兵眼看柳空绿快到军帐,这才高喊一声,举着武器冲上去!
一个部族势必会有士兵,但召集士兵到整齐列阵也是需要时间的。而柳空绿正是深知这一点,压根不给对方反应的机会,横穿过惊慌的羊群便直逼面前的部族!
还在放牧纵情高歌的男女老少被这突然出现的大军吓到,顿时六神无主地尖叫哀嚎着四散躲逃,亦有人被狂奔的羊群卷入其中,惨遭牲畜踩踏而死。
这些混乱,就得燕明带人给他善后。
柳空绿这样的猛将,只需要让他毫无顾忌地往前冲就可以了,他只要一往直前,就是一把可以刺穿一切的利刃。
燕明跟在柳空绿的身后将他们扫荡完剩下的那些四散逃命的部族人抓住,统一让人羁押在一旁。
柳空绿已经带人杀进了这个部族的中间,乌斯藏骑兵们也已经反应过来,开始从更深处的毡房后涌现,锐利的箭矢也朝着柳空绿等人的面门袭来!
柳空绿丝毫不慌,抬手一阵令人目眩的剑舞,就已经将面前密密麻麻射来的箭矢齐齐拦腰折断!
与此同时,燕明指挥的弓手和弩手就位,小稍弓的弓身已经拉开满弦,随着一声令下,箭矢如暴雨般朝着乌斯藏骑兵倾盆而下!
那些密如牛毛的箭矢,掠过柳空绿等人的头顶,精准地落在他们面前乌斯藏人的阵中!
乌斯藏骑兵蓦地被这杀气腾腾的箭雨打得一阵慌乱,柳空绿岂会放过这大好时机?
只听他暴喝一声,率先一夹马,不过瞬息之间,就直逼乌斯藏骑兵的面前,手起剑落,凌厉的剑光紧随而至!
在那乌斯藏骑兵还未反应过来之前,他的头颅已经应着剑鸣横飞出去!
乌斯藏骑兵们举起弯刀之际,柳空绿已经如劈瓜砍菜一般,在敌军的阵中大杀四方!
一个乌斯藏骑兵瞅准时机,绕到柳空绿的身后,举起刀二话不说狠狠地朝着柳空绿的脖颈砍去!
柳空绿感觉到一阵劲风直逼自己,想要回头去防,但太晚了!
那乌斯藏骑兵眼看就要得手,眼里射出兴奋的光芒!
千钧一发之际。
“叮!!”
一声脆响,随即一片泛着寒光的断刃爆飞出去,狠狠地插进草地里。
映入那乌斯藏骑兵眼帘的,是一张俊朗英挺的脸,一双眼如狼一般凶悍,溢出令人胆寒的汹涌杀意!
他还来不及有下一步动作,只见那刚刚劈断自己弯刀的长刀在眼前这个青年手中顺畅丝滑地往回一剜!
他便感觉到脖子冷飕飕的,随后一阵剧痛!
尔后,他眼前的风景天旋地转,生命的最后看见的是枯黄的秋草。
青年救援的时间卡的很准,正好赶在那千钧一发之际,柳空绿本来心里一突已经做好了两败俱伤的打算,然而在那一刹他就察觉到燕明的气息!
燕明如此之心细,早在柳空绿带人冲锋陷阵,他便领着后面的士兵在冷静地给柳空绿等人收拾残局,并且密切关注他们的局势变化!
在燕明等人的辅助下,别想有任何一个乌斯藏骑兵想背袭得逞!
柳空绿重新浸入状态,继续在眼前的乌斯藏骑兵中无往不利,长剑挥舞间带起绚烂的血花,在日光的照射下泛着妖冶的色彩!
燕明手上腕箭和长刀双管齐下,将冲锋的燕云士兵的背后守得滴水不漏。
正在燕云军势如破竹之际,突然从前方的帐子里传来鼓声,随即在愈发震如雷点的急促鼓声中,如闪电般猛冲来几个彪壮大汉!
那些壮汉肌肉虬扎,皮肤黝黑粗糙,胡子直数,脖子如同宁军的大腿一般粗,看着很是骇人!
燕明眯了眯眼,谨慎起来,手指不着痕迹地拂过腕上的短箭。
然而柳空绿却面色如常,甚至在看到这些大家伙之后,目光中开始涌现出兴奋的光亮。
只听一阵战马嘶鸣,从壮汉中狂奔出一人,而柳空绿也如离弦之箭般纵马急掠到那壮汉面前!
不过数息之间,两人已经交手百招!
在两人打得正火热之时,从壮汉身后传来一个阴恻恻的声音,用枯老的嗓音说了一句胡语:“别在那莽小子身上浪费时间,趁此时快些杀了旁边那个!”
他说的正是燕明。
却没想到燕明听得懂胡语,闻此,脸色一变,眼神飞快地望向壮汉们身后,变得有些探究起来。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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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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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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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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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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