曼陀罗的药劲还没褪去,他皱着眉头,强撑起身子,久经沙场让他已经习惯性地绷紧神经!
他先看到老医师的横尸,如溪流般蜿蜒的血液已经干涸;紧接着他转头,看到了如同叠罗汉一般的三人。
胡女已经疼得昏死过去;盾兵的身体僵直;燕明半跪在侧,肩上被鲜血浸透,而双手紧握着长刀,刀锋贯穿了胡女的大腿!
燕明的嘴唇乌黑发紫,脸色苍白,竟然有些单薄的破碎感,仿佛一阵风过就能把他吹倒。
殷雪光一下就清醒了些,此番此景,不难猜出,是胡女想要刺杀他,被燕明和盾兵阻拦了!
他强撑着身躯,从榻上翻下来,走到燕明身边,感觉到他还有微微的吐息,心里悬着的石头总算回落——随即他从燕明的怀中摸出一管细长的竹管。
这是燕明在临行前找齐司封定制的,据说是叫“烟花”,做传递消息用,燕明还没有试过。
殷雪光如今浑身都是伤,加上麻醉还没过,若再冒出个地方的细作,只怕他和燕明都得死在这儿。
思及如此,殷雪光咬咬牙,又撑着身子去找火石,艰难地点上竹管外的“引线”。
线被点燃,带着细碎的噼里啪啦声快速地燃烧,很快烧进竹管里。
殷雪光想着燕明同他讲的方法,赶紧抓住竹管的末端,走到医馆外。
他只感觉到掌心中的竹管在发烫,眨眼间就变得务必烫手,尔后有什么冲出竹管,带着一道绚丽的长尾朝天上射去!
那东西发出尖锐剧烈的长啸,在空中炸开五彩缤纷的圆团!
殷雪光目瞪口呆。
他能感受到,这东西有些像精简版的火铳,然而比火铳而言,它几乎没有什么杀伤力,仅做传讯使用。
随即是第二颗火弹射出,在空中炸响。
倘若燕明现在清醒着,一定会望着天上感慨:齐司封真乃神人也!连‘窜天猴’都能复刻!
医馆上空的异动很快吸引了巡回军的注意,他们飞快地朝着医馆奔来,将医馆围了个水泄不通!
殷雪光看着外面相向的刀锋剑刃,扬声道:“我乃燕云十八骑之一殷雪光!我与殿下遇袭,速速救援!”
巡回军一听竟然是燕云军的将军,不敢怠慢,立刻冲进屋来,被屋中浓烈的血腥味呛得纷纷皱眉。xiumb.com
殷雪光站在一边儿,指着燕明道:“那是我们殿下,遭到敌方细作的偷袭,你们速速将他带去燕云军营帐,请军中医疗兵救治!”
“是!”
殷雪光又道:“他刺中的是要来行刺我的细作,此人你们立刻羁押到地牢,我要亲自审查!”
待胡女和燕明被分别带走,殷雪光缓缓地走到盾兵的尸体边,低头凝视了许久,然后轻轻伸出手,将他瞪圆的双眸缓缓合上。
这个小子被燕明寄予厚望,不曾想没有作为战士的荣誉死在战场上,反而被人欺骗,浑浑噩噩地平白丢了性命。
燕明麾下的医疗兵们忙得几乎要分不清天地南北,医疗兵统共才两个小队,加起来不过七八十人,而重伤者足有两千余人,就算把外城所能请到的医者全部强征,也救不过来。
殷雪光之所以会被送往别处救治,也是因为那个医馆请到了别失八里最好的老医师,没想到竟是个圈套。
而燕明被送到,无疑是雪上加霜。
燕云军的医疗兵没见过蛊毒,不知道这是什么症状,东察合台的医者们却对此十分熟悉,都十分惋惜悲痛地叹着气退到一旁。
殷雪光不顾浑身的伤口,抓住一个东察合台医师,冷冷地盯着他:“你老实说,他到底中的什么毒?!”
医师吓得哆哆嗦嗦:“虽然我们俗称为蛊毒,但是,不、不是毒……是萨满的巫蛊!”
殷雪光的眸子一厉:“巫蛊?!”
“就是……就是蛊虫,有种蛊纤巧如粟,可以粘附在兵器上,随着划伤皮肉渗进人的体内。”
“要怎么救?”
医师一缩脖子:“呃,这种蛊虫一旦寄生人体,就会无限产卵,最后把人吃空。是救不回来的……”
殷雪光一把把他甩在一旁,愤而转身要去天牢,然而被下属拦下:“殷将军,您还重伤未愈,伤口刚缝合,不能如此奔波啊!”
殷雪光一把挥开他:“镇北侯世子是给我挡下的这一击!如果不是他,现在躺在这儿的就是我!你要让我做忘恩负义之徒?!”
士兵被推得踉跄几步,然而依旧死死地拉着殷雪光:“殷将军!殿下已经不省人事了,燕云军只剩下您,您若再有个三长两短,咱们就群龙无首了啊!”
殷雪光的动作顿住,浑身紧绷,片刻,终于妥协:“医疗兵给世子殿下单独隔开一个间,派两个懂得巫蛊的医师看管,燕云士兵分出五个来,务必加紧看守布防!”
“是!!”
殷雪光深吸一口气:“牢中多派几个看守,别让那妖女跑了,也别让她死了!”
燕明感觉到整个人很空,像是漂浮在天上。
他的意识一会儿清晰,一会儿又模糊,同时肩膀处的疼痛在不断向更深处漫溯,仿佛有什么密密麻麻的东西在不断地啃咬着他的骨肉。
直到那密密麻麻的嗜咬感渐渐蔓延到他的心脏。
他感到他的心脏似乎也被一层移动着的东西覆盖了,他想挣扎,想嘶吼,想把手伸进胸膛把那些东西弄掉——然而他什么都做不到。
突然!
他的胸膛剧烈地擂动!
随即他感觉有什么凉飕飕的东西顺着他的心脏,蜿蜒着流动到他的全身!
紧接着,那些针扎一般的感觉不再向内蔓延,而是突然狂乱起来,如同丧家之犬般,挣扎着往他的肩膀伤口处外钻!
这个过程无疑是痛苦的。
然而他却感觉意识渐渐地回笼!
他听见有人在他身边倒抽冷气,一声又一声,还有压抑在喉间的惊呼。
他挣扎着,手指动了动。
随后,他睁开眼,看见面前围着他的几名医疗兵、医师和燕云亲兵。
他看见他们眼里的惊恐,下意识地一抹肩膀,只抓住一把细长的蛊虫。
他顿时被这东西惊得一抖,那蛊虫便被他扔在地上,扭动了几下,突然僵死!
燕明惊疑未定,缓缓地按住胸膛,大口大口地喘气。
那寒冷的感觉,在须臾间悄无声息地消失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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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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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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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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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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