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天子这一道命令下来,也让他彻底意识到处境——现在不仅是虞景舟自身难保,连他虞盈之也遭受了帝王的信任危机,仕途和性命亦是悬于毫厘!
燕明看他们虞家突然之间大厦将倾,真是应了那句“朝承恩暮赐死”,命运无常,然而谁对此事都无能为力,只能将渺茫可笑的期望寄托在卢寅身上。
即使燕明隐隐察觉出此事势必和刘崇山脱不了关系,但君王有命臣子不得不从,这事情已经与他和虞盈之没有半点关系,他只能期待卢寅是个聪明人,能够查明真相。
这短暂的辅助调查任务就这样匆匆地落下帷幕,想想甚至有些滑稽可笑。
但燕明显然不是坐以待毙的主。
他悄悄地给卢光下了请帖,二人在燕明的书房里悄然密谋了一件事……
冬狩很快如约而至。
燕明穿上温云纱特意给他挑选好的骑射服,披着厚厚的狼裘,那柄钢弩被他拆分了收在囊中,和装箭矢的兜子绑在一起。
燕明生了一双很像镇北侯的浓眉星目,呈现出清朗的气质,而鼻梁高挺,又呈现出独属于西北草原的那种奇异的美感。
他一头乌黑的长发高高束在脑后,绑成一个发髻,头上带着纱帽,额头配着藏蓝绣白鹤纹的抹额。
少年风华,鲜衣怒马,眉目如画。
在人群中尤为醒目。
他胯下的马匹,乃是当时陪伴他入京时的坐骑。
因为叶玙的用心喂养,它已经较之前健壮了一小圈,燕明再次同它相见时,甚至不敢认。
有些齐王麾下的,以为他没有阵营,只能混在杂队,故而不知天高地厚地出言对他冷嘲热讽,燕明并不在意,只是施施然利于马上,任那些可笑的言语左耳进右耳出。
那几个公子们还以为他是认怂了,权当是强龙压不过地头蛇,出言便愈发肆无忌惮。
直到一抹红衣绝然映入众人眼目,身骑壮硕黑马的青年傲然行至燕明身侧!
随即,红衣青年淡淡道:“你们,似乎都很闲?”
公子们还有人没搞清楚状况,正欲出言反驳,只见齐王殿下神态骤变,当即收敛嚣张气焰,无比恭敬地朝红衣青年行礼!
“皇兄!”
众人皆惊!
红衣青年十分冷漠地朝着他回了一礼,分明礼数俱备,但就是让人无端地感到有那么一种……漫不上心的意味。
齐王的脸色一下子有些不好看,但还是陪笑着同红衣青年攀谈:“皇兄回京后,怎么都不知会晔呢?”
红衣青年不以为意地看着他,反问:“本王回京还需要先知会你么?”
齐王的脸色差得能拧出水来。他急于转移话题,于是看了看燕明,又看向红衣青年:“皇兄,您怎么和他一道?他人缘很差的,都是些不入流的杂队……”
红衣青年打断他:“他和本王一队。”
齐王面如菜色,谁都知道这帝京的青年才俊,唯有燕清和秦王隋旸并称双绝。
寻常人挤破了脑袋都得不到秦王青睐,这燕明究竟是踩了什么狗屎运?!!
竟然能得到皇兄的关照,到皇兄的队里去!!
就是个废物,只要能进到那支队伍,就算什么都不做,甚至拖后腿……那也是无话可说的躺赢啊!
齐王嫉妒得险些要将一口钢牙咬碎。
凭什么?!凭什么不管他百般讨好,燕王和秦王这对兄弟就是不正眼看他?!
分明他们才是兄弟!燕明那个废物只不过是个外人!
红衣青年正是秦王隋旸。
他的背后,跟来骑着白马的卢光、虞盈之,还有一位白衣青年。
卢光向燕明引荐:“这位是虞家的盈之哥哥,这一位是我家老大,寅哥哥!”
燕明颇感意外,他不久前才想着如何能见一见这位负责案件的卢少卿,不曾想今日就在这机缘巧合下误打误撞地见着了!
卢寅朝燕明行了一礼:“殿下。”
“少卿大人认识我?”
卢寅颔首:“殿下给下官提供的思路非常清晰,下官因此少走了不少弯路。”
在场的众人都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故而七八双眼睛悄悄地打量起虞盈之的脸色,虞盈之被这一句话扰得有些心不在焉,脸色也有些不好看。
齐王眼见虞景舟的案件是戳中了虞盈之的痛处,不免恶向胆边生,挑拨离间:“皇兄,你就算再对着镇北侯世子感兴趣,也该考虑考虑盈之表哥的感受吧?”
“没有这燕明出主意,景舟表哥怎么会沦落为阶下囚?”
红衣青年隐约有听闻最近的流言,闻此,督了燕明一眼,还未来得及开口,虞盈之已经被激怒:“这是我们家的事情,就不劳殿下费心了吧!”
齐王不敢触怒秦王,不代表他治不了虞盈之,在他的认识里,虞家不过就是他们皇家养的一条狗!一条狗怎么敢咬主人?!
于是他冷呵了一声:“虞盈之,你就跟那叶玙一样不知好歹!本王在替你教训这个不知感恩的狗东西,你却倒打一耙,反咬本王一口!”
虞盈之脸色一青,意识到自己冲动了,对方毕竟是天潢贵胄!
齐王还要再作威作福,只听隋旸冷冷地问了一句:“闹够了吗?”
齐王被这一句话吓住,嚣张气焰顿时消散得一干二净!
燕明道:“齐王殿下,这案件我和虞千户已经无权参与,一切结果都是陛下亲自下旨。”
“——您三番五次对陛下的决议不满,大可以找陛下去说,何必为难我们这些听命办事的人!”
齐王气得七窍冒烟、怒发冲冠,却碍于隋旸的面子,只能恨恨地瞪了燕明一眼,朝手下的公子们吼道:“看什么看!还不快随本王走!”夹着尾巴逞强地骑马离开。
待人走了,卢光立马凑到燕明身边来,扬起笑脸,道:“明哥哥!怎么样,我聪明吧?我一看到齐王过来,就知道他要找你麻烦,立刻就拉着旸哥哥来给你撑场子了!”
燕明感激道:“谢谢你。”
红衣青年转头看了卢光一眼,又平静地移开目光,看向燕明:“你就是镇北侯世子?”xǐυmь.℃òm
燕明知道面前这位是名满大宁、战功赫赫的嫡亲皇子秦王隋旸,不敢怠慢,当即双手交叠,作揖道:“正是微臣。”
隋旸不温不火地打量他两眼:“和你兄长并不像。”
燕明一愣。
秦王随即道:“不过,本王听过你的事情,做的不错,没给镇北侯府丢脸,便跟着本王吧。”
卢光欢呼:“再等等,还有一个人,咱们的队伍就齐了!”
燕明好奇道:“还有谁?”
“本来还有两个,一个是,呃……”卢光扫了虞盈之一眼,燕明立刻会意,本来还有一个是虞景舟,但他如今恐怕正在遭受牢狱之苦,是虞盈之心里的一个禁忌。
“反正,还缺一个叶玙哥哥。”
他话音刚落,一身青色骑射服的叶玙出现在众人面前。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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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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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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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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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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