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云纱还在院子里。
燕明虽然直觉这人不会做什么出格的事情,但在二者之间,显然温云纱更要紧些。
他拽着柳空绿就往院子快步走去!
还没到院子,便远远看到其中有一位遗世独立之佳人,媚骨天成、眉目如画,系着猩红绸缎织金狐裘披风,正收拾地上的积雪。
盲眼老人坐在一边儿搭好的紫藤棚子下面,身子整个靠在藤椅上,手里正拿着一根鸡腿在狼吞虎咽。
柳空绿眼角一抽搐,忍不住低声道:“粗鄙!”
他率先拔步去帮温云纱支起桌子。
燕明看着盲眼老人没有对温云纱做出什么坏事,暗暗松了口气,也上去帮忙。
三个小辈围在一团忙忙碌碌,盲眼老人却毫不羞愧地肆意坐在一旁吃吃喝喝。
收拾好了桌椅,端菜吃饭。好在燕明买的饭菜够多,几人一顿下来,不至于饿着谁。
温云纱去收拾碗筷,燕明有心要和老人私下谈谈,于是找了好些借口才把柳空绿给支走。
待院中只剩下他与老者二人,燕明亲自给他倒了一杯茶。
盲眼老人静静地坐着,燕明依稀能从他被岁月斑驳了的脸上看出他往日的风华。
不等他将疑问说出口,盲眼老人已经先一步道:“你在练《昆仑刀法》?”
燕明倒抽一口冷气!
老人似乎看穿了他的想法,淡淡道:“刀气。同性相吸!”
燕明被这番话惊住,而同性相吸……
此人修习的也是《昆仑刀法》?!
“老夫学的的《昆仑刀法》,所学乃是今人仿照的残品。”老者冷哼道:“但你之刀气更加澄澈,就是《昆仑刀法》无疑!不妄老夫同她合作一场!”琇書網
“谁?”
“徐太后!”
燕明有些疑惑,低下头啜饮一口茶汤,面上冷静自持,心里却早已百转千回。
徐太后?这人是谁?他好像并未接触过此人……
但他突然抓住了什么。
他想起了汪司直。
他想到汪司直那句“爷背后的人,和你有相同的利益——”。
一个大胆的推测在他脑海中逐步演算起来。
东厂王魏忠,西厂汪司直。
东厂是大宁朝刚建立时就设立的,西厂却是先帝一手拔起来的新宦官势力。
王魏忠是当今天子的人,这毋庸置疑,天子对王魏忠的器重,远超他底下的任何一人,甚至是齐王。
西厂的地位也很尴尬,当今天子似乎有意冷落西厂而扶持东厂。
汪司直若是天子之人,不会蠢到同王魏忠作对。更不会把王魏忠视为“宿敌”,做梦都想要搞掉他。
但西厂还是能屹立不倒,说背后没有人,燕明打死了也不相信。
会不会就是这徐太后?
太后为何要同天子作对?……
又为何要帮他?
盲眼老人喝着茶,吃饱喝足后的他,没有了饥肠辘辘时的狼狈粗俗,现在更像是一位上了年纪的儒士,面容端方、举止优雅。
任谁也不会想到此人前不久还是个灰头土脸的乞丐。
他像是看透了燕明的疑惑,兀自往下说:“老夫被困在国师的摘星台中。是徐太后那奇女子来找老夫,说你的武学神似《昆仑刀法》,与老夫做了笔交易。”
燕明看着茶碗中悠悠漂浮着的茶叶,问:“她如何与你交易,又如何帮你找上我?”
“交易你不必知道,反正于你无害。”老人道,“她是派了身边亲近之人来将老夫送出摘星台。”
“那人乃是天阉,日后在武学上前程不可估量,”
燕明已经猜到这人就是汪司直了。
老人慢悠悠地喝了茶,等着燕明给他倒茶,才道:“老夫本想着《昆仑刀法》后继有人,十分欣喜,即可困苦也要摸索找来。”
“见了你,却很失望。”
他说完,接着道:“放眼如今青年豪杰,有所成绩的,要么痴狂于其道,要么纯善要么纯恶,要么超脱善恶肆意而为,因此心无杂念能成大器!”
他冷冷地伸出手来指着燕明,斥道:“你呢?并非全善又并非全恶,既想快意恩仇,又被诸多束缚!你的武心不稳、不坚定!难成大事!!白瞎了至高武学《昆仑刀法》!”
燕明被他骂得无地自容。
他突然道:“等等,您不是被困在摘星台么?”
为何能知晓这些事?!
老夫像是教训幼稚的小孩一般:“你以为你杀了个太监,你和谁关系好,皇帝不知道?”
“摘星台那帮神棍全是他的人,他们闲谈起你,老夫听得久了,大致也有了解。”
燕明的脸色发沉。
他做的那一切,皇帝都知情……
老者喝完茶,直起身子,问:“小子,我就是专门来找你的,也不跟你废话。我问你,你愿不愿意拜我为师?”
燕明没接住这话茬。
他太震惊了!
试想,一个绝世高人不惧千难万难地跑来见你,张口就要收你为徒!
世上竟有如此天上掉馅饼之好事?!
他不信,谨慎地盯着老人,问:“为什么?”
“我族未灭前,举族信仰萨满教,一直供奉着两大圣物,一是《昆仑刀法》,一是‘命蛊’,族灭后皆已失传。”老人道,“你能练此武学,证明武学秘籍在你手里。”
“不过,《刀法》怪僻,难有人能理解参悟。如今看你竟然能学,与其杀了你夺刀法,不如连你一块收了!”
燕明、柳空绿都见过老人的实力,燕明笃定老一辈中此人应当也能排到上层,况且他们的武学“师出同源”,跟着他学习,必然能少走些弯路……
思及如此,他当即倒上一杯茶,双手捧着,恭敬地递给老人,老人伸手接过,一饮而尽。
“不错,还有几分眼色。”老人淡淡地道。
燕明行礼作揖道:“晚辈燕明,愿拜先生为师,恳请师父不吝赐教!”
老人起身,伸手在他的脑袋上胡乱胡撸了一把,燕明被他这不拘礼法的模样弄得有点懵,只听他说:“小子,老夫名谓拓跋鸿!”
柳空绿和温云纱不明白他们才走开一会儿,眼前这老乞丐怎么就突然摇身一变,成为了殿下的师父。
燕明苦笑着大致给他们解释了一番。
“拓跋鸿?!”
柳空绿惊得下巴都要掉了:“那他爹不就是桃花石魏的大将军?!”
燕明被他勾起了兴趣,于是道:“展开讲讲。”
“如果我未记错的话,拓跋鸿之父拓跋敬是专门护卫国内萨满教的将军,因为桃花石魏的整个皇宫贵族体系全是教徒。”
“后来乌斯藏、鞑靼、东察合台、瓦剌觊觎桃花石魏的圣物,联手将之灭国,拓跋敬战死,拓跋王族尽数被诛灭……”
燕明叹了口气。
能让如此多国家联合起来想要争夺,看来《昆仑刀法》确实是不世之宝。
《刀法》源自桃花石魏,而老者又是桃花石魏的人,这不正是匹配么?
他也没想到,当时顺口的一句“缘分到了自然会遇见”居然就这么轻易地……实现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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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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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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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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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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