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吴有缺来到国子监祭酒大人的办公地,找到左余德。
左余德亲自泡了一壶茶,双方商业互捧,寒暄几句过后,吴有缺慢慢的把话引入主题。
说什么呢,
吴有缺说:“大人卓然不群,知识渊博,有一件事,学生一直想不通,想请大人解惑。”
左余德一听,嗯,打起精神来了。
他微笑着问:“你是老夫一生中最欣赏的监生,财富五斗,乃方尽天下绝无仅有的不世之材。什么事,连你都想不通呢?”
左余德很好奇,摆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架势。
吴有缺说这个,“学生近来沉迷于二十四史,尤其对这个汉史尤为痴迷。”
“据记载,这个汉朝当年雄踞天下十三州,拥兵百万,如此强大的一个国家,怎么不到二百年,突然之间就亡国了呢?”
华夏五千年的历史,反反复复,一次又一次的证明,这个国家啊,他并非人们所想像的那种,一直往前走的。
再强大的国家,一旦遇到了个昏君,分分钟就能使整个国家倒退百年。
绝大多数国家都是让昏君糟践完了,是一年不如一年,一年不如一年,最后自己把国家玩没了。
吴有缺说:“国恒以弱灭,唯汉独以强亡!这是为什么呢?”
学生前前后后的看,一直读啊读啊,就是他妈的读不懂,看不明白汉昏帝的操作。
那么大的一个国家,你是怎么凭借一己之力,把这国家搞没了的?
左余德点了点头,砸了咂嘴,说:“这是一个好问题呀!”
吴有缺真看不懂汉史,他在扯几把蛋呢,恰是因为看透了,所以才向自己提出所谓的困惑。
实则,吴有缺这是变相的在告诉他左余德,吴国要完了,要亡国了,那个谁,安靖帝要把咱们这个国家糟蹋了。
怎么办吧,你赶紧想点办法呀!
因为汉史啊,和当下的吴国是如此的相似。
能不相似嘛,周而复始的封建社会,百姓如同猪狗,王与马共治天下猪狗。
都是一个逼样嘛!
前几十年庞大的士族集团日子过的太好了,跟皇权势均力敌,经常性的不鸟皇帝老儿,甚至力压一筹,左右皇权意志。
下一届皇帝谁来干,士族领袖说了算。
于是乎,汉史也好,吴国也罢,就出了安靖帝这么一个英明神武的皇帝,把士族集团抓来敲打敲打。
汉朝与吴国唯一不同之处,就是汉朝的皇帝,他扶植亲族外戚来打压士族,而吴国扶植阉宦,分化士族集团,拉拢新党对士族和各地藩王夺权。Χiυmъ.cοΜ
该怎么来回答吴有缺这个问题呢?
左余德苦思良久,说:“汉朝的灭亡,离不开一个人。”
谁?
汉朝的丞相,为后世人所歌颂称赞的半圣人物。
类似于诸葛亮那样的一个人,也像当下的司马叟。
“此人出身于寒门士族,在上升的这个过程中,遭受过士族集团的多次打压,故而当他任免丞相之后。”
“恰逢少帝年幼,此人总览大权,事必躬亲,对当下的士族实行高压政策。”
“为了铲除士族,他推行招贤令,亲小人而远贤臣。”
所谓小人,就是那些宦官啊,外戚啊,
贤臣自然就是士族集团自幼读圣贤书的人。
左余德说:“此人一系列的操作,导致后汉无人可用,青黄不接,四分五裂,自然难逃亡国的结局。”
说完,左余德笑容暧昧的看着吴有缺。
这个小家伙,奸诈的很呐!
本该这番话,应该由他吴有缺嘴里说出来。
哎呀,这个咱们的皇帝现在就是亲小人远贤臣,有亡国之兆啊!
祭酒大人,你身为士族领袖,你得肩负着国家兴盛的大梁。
咱不能眼睁睁看着国家灭亡了啊!
完事儿吴有缺再添上一句,我有个办法,要不咱俩合计合计?
同样的话,从谁的嘴里说出来,味道就不一样了。
“原来如此!”
吴有缺摆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架势,抱拳说:“大人不愧是国子监的祭酒,学识渊博,一席话令学生醍醐灌顶呐!”
受教了。
“今日之前,学生一直很敬佩后汉丞相,他呕心沥血,鞠躬尽瘁的为汉朝操劳,没想到,竟会是他亲手葬送了大汉。”
这个观点,别具一格,让人耳目一新呐!
想想也对,
什么事都叫你一个人干了,那还要我们做什么,反正争权也争不过你,干脆举国摆烂得了。
“可惜了呀,若大汉不亡,岂容胡虏侵占我山河。”
吴有缺无不惋惜,不忿道:“此人可憎,可恨呐!”
吴有缺感慨良多,说:“学生意难平啊!”
接着吴有缺问左余德,“若大人置身于后汉,当如何挽大厦之将倾?”
现在安靖帝就亲小人远贤臣,扶持阉宦,信任司马叟,吴国快要完了,你说怎么办吧?
左余德长叹一声,随后沉默了很久很久。
许是为自己命运不公而感到悲凉,满腔抱负而无处施展,左余德百感交集啊!
看着面前的这个心系天下的少年郎,左余德吐露心声:“自古以来,一旦国家出现衰亡的迹象,就很难再崛起了,基本上就只有亡国一个下场。”
“纵有不世出的奇才横空出世,也只能缝缝补补,顶多国祚再延绵个几十年,最终,仍无法逃脱周而复始的厄运。”
“倘若老夫置身于后汉,也无力改变什么。”
说的是汉史,可他们又何尝不是置身于历史。
言毕,左余德笑盈盈的望着吴有缺,饶有兴致的问道:“如果是你,你当如何?”
你吴有缺,能否扶狂澜于既倒?
安靖帝重新陆令丞和司马叟,
争权肯定是争不过司马叟,陆令丞的,你要跟他们争,就是跟皇帝争,稍有不慎就会全家死光光。
争不过怎么办?
以退为进就更不行了,司马叟,陆令丞绝对会落井下石,一脚把你踩入尘埃。
何况还有强敌在侧呢,国家很快就会完蛋,
皮之不存毛将焉附?
到时候大家都要完蛋。
北周对汉族是推行杀光政策的,你想换个老板,不行。
怎么办?
内部争权既然争不过,那就让外部因素刺激一下子嘛!
是骡子是马,牵出来遛一遛就知道了。
从这一角度来说,吴有缺和典克孝一样,都是个疯子。
他们俩都认为,吴国现状,多半是没得救了,要想光复汉民族的巅峰,就得让现下的每一个汉人都切身的感受一下危机。
把北周胡虏放进来。
当然俩人的策略不是完全相同,吴有缺的策略是可控的,而典克孝的策略大胆至极。
殊不知,吴有缺的策略也是胆大的让左余德头皮发麻啊!
左余德愣住了,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他瞪大双眼,不可置信的望着吴有缺,
这是一条疯狗啊!
为了保住乔翀,不惜赌上国运,引北周胡虏入关,你想干什么?
吴国就剩下长江一条防线了,一旦让北周踏上江东这片土地,吴国就完了呀!
到那个时候,你我都得死。
你是何居心?
吴有缺之所以敢于这么大胆跟左余德透露自己的想法,也是为形势所迫。
况且他们谈的是汉史,与本朝无关。
静下心来细品之下,左余德明白了,
吴有缺这是在告诫自己,不能再等了,再等下去,吴国必亡啊!
到那个时候,国家都亡了,你还想翻身,你翻个锤子。
左余德笑了,意味深长的望着吴有缺。
此子,确实旷世奇才!
这一句可不是恭维,而是左余德由内而外的感慨和惊叹。
吴有缺,小小年纪,眼光竟如此毒辣,看穿了他左余德的处世之道。
不能叫处世之道,应该说是官场的生存法则更贴切。
面对陛下大刀阔斧的集权,以及如日中天的陆令丞和司马叟,左余德很聪明的选择了避其锋芒。
他笃定安靖帝绝不会坐视司马叟一家独大,皇帝需要的是权衡,所以,只要自己老实听话,朝堂自有他左氏一席之地。
左氏的政治标签十分明确,迎合安靖帝的权衡之术,把自己打造成一个标准的、激进的喷子。
甭管司马叟的政治意图是否正确,反正一个劲的喷就对了。
因为安靖帝需要,所以只要喷司马叟就是政治正确。
左余德,左余哀他们一致认为,上天欲使其灭亡,必先使其膨胀。
司马叟要争权,让他争好了,等待将来的某一天,司马家族膨胀到一定程度,危及皇权时,便是他们左氏率士族夺回属于他们荣耀的时刻。
所以左氏很老实,一直在苟,
我成天我就喷你,但我不争实权,我看你嚣张到几时。
一个字,等。
什么时候时机成熟,什么时候反扑。
之前吴有缺与左余德说的那些汉史,统统都是废话,什么这那的,左余德能不知道?
左氏在朝中这么多年,现在什么形势,他比吴有缺更清楚,说那些东西,毫无意义。
但是现在,有意义了。
有些事,自己知道没有用,得别人在背后鞭策,如此才能坚定决心,卖出最为艰难的第一步。
左余德眯起眼睛,审视着吴有缺。
吴有缺这么激进……再联想到乔翀不顾一切的扩编虎敖军,左余德心中有了一丝猜测。
“难道,北边有什么变故?”左余德很是不安,万一北边出现问题,那他们可就未必能等到司马叟毁灭的那一天了。
历史是无序的,战争才是常态,
三国休战二十年,史无前例。
这可不是北周皇帝仁慈,短视。
人家这二十年可没闲着,一直在打仗,无力抽出手来收拾东吴。
北周侵占汉地之后,地盘急剧扩张,版图一大他就不好治理,加上分赃不均和北周对汉的杀光政策,导致北周的生产力十分落后。
即使占据了大汉绝大多数土地,强大的北周帝国,依旧以畜牧业为主,几乎完全没有农业和手工业。
把汉人全部杀光带来的弊端十分突出,日常生活用品没有了。
过去他们可以用牛羊和劣等的马匹交换,跟汉人通过外贸各取所需,
要么就打草谷,直接去抢。
现在他们把人杀光了,换也没得换,抢也没地给他们抢,
怎么办,
仅有的那点资源还分配不均,导致北周内部出现了严重的问题,分裂。
这二十年,北周皇帝一直在平叛。
左余德是个文官,有关北周那边的情况,他未必比乔翀了解更多。
吴有缺模棱两可的说道:“学生听说北周平叛的大将已经班师回朝,具体情况,也不是很清楚。”
“学生私以为,留给我们的时间,不会很多了。”
左余德面色骤变,“没想到汉朝竟已面临着如此严峻的形势……不过你的办法救不了汉朝,大汉仅剩下这最后一道防线,一旦决堤,后果将不堪设想。”
吴有缺压根就没想着能说服左余德,他此番前来就是给左余德心中埋下这么一颗种子。
这些个祸国殃民之事,不正是他们这些既得利益者的旧党,该做的吗?
做不做,无所谓,
反正吴有缺的目的又不是让左余德勾连北周,引他们入关。
求其上得其中嘛!
这个时候,吴有缺道出他真正的目的,“坚守庐江的虎敖军,乃我大吴最后一道城墙,务必设法让我面圣,不能让陛下再折腾我岳父了,两国交战在即,我岳父唯有全力练兵,方可为大吴再争取二十年。”
左余德面色凝重,道:“我知道了,你先出去吧,容我想想,等我想明白了,到时候再找你。”
“好。”吴有缺退了出去。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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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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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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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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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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