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廷贤深深的望着吴有缺,他忽然觉得乔翀说的很有道理,
不是吴有缺配不上大乔,而是大乔,配不上吴有缺。
人有冲天之志,非运不能自通……
当所有人耻笑吴有缺卑贱身份时,他没有自卑,没有羞愧,而是以‘天不得时,日月无光;地不得时,草木不生;’来反击世人的冷嘲热讽。
“此子,有盖世之才!”朱廷贤好生羡慕。
年轻帅气,且有如此才华,意味着吴有缺的未来有无限可能。
此子将来的成就不可估量。
哪怕他今日死去,单凭这篇文章,也足以在吴国后世千百年滚滚历史长河中,浓墨重彩的留下一笔。
自古以来,惟有从政和文章最是容易在历史上留下自己的印记,这一点,张敬禹差远了,他怕是这辈子都够不着吴有缺的成就。
昔日朱廷贤为了吹捧,抬高他的学生张敬禹,好在入仕前,有个优秀的政治面貌。在一次大佬雅集时,朱廷贤盛赞了一句‘天下才气共十斗,张敬禹独占八斗’。眼下,他的学生张敬禹站在吴有缺面前,实在是……连朱廷贤都替他自惭形秽。
不论相貌还是才华,完全就是云泥之别。
“可惜,他是个佃户……”
“太可惜了!”
朱廷贤心中一顿惋惜,“倘若他吴有缺是我朱廷贤的学生,仅凭这篇文章,我朱廷贤便有十足把握让他在二十年之后位列三公。”
而这样做的好处,就是他朱廷贤会挂上‘吴有缺之师’的名号,无论身前还是身后,身份地位都会随着出色的学生而水涨船高。
所以当朱廷贤听到乔翀说此前吴有缺还作诗一首时,朱廷贤顿时百爪挠心。
试想,一个卑贱的佃户,在这样一个场合,遭受几百个权贵抨击,讽刺。这要是换做一般人,早就羞愧的无地自容,自卑到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吴有缺没有,
前后不过半炷香的时间,他站了起来,洋洋洒洒,一口气道出这篇令人血脉喷张,震耳发聩的千古奇文来抨击在场之人的羞辱,蔑视。
这是何等的才华?
可想而知,他作的那首诗,假以时日也一定会是脍炙人口,让人交口称赞的佳作。
张敬禹嫉妒的发疯,
为什么?
为什么是他?
为什么不是我?
这么好的文章,如果是自己作的,我的天呐……
且凭这一篇文章,足以让他张敬禹名动天下,尚未入仕之前,就已经会是官场最耀眼的新星。
“啊啊啊啊啊!”
“我才是虎林秀才啊!”
“该死的佃户!”
关彩彩笑容满面,道:“有缺,我吴国有你这样的佃户,才真的了不起!”
丈母娘越看越是欣喜。
本以为吴有缺就是相貌长得好看,没想到他惊才艳艳,出口成章!
有才华的男人,真的很吸引人。
尤其是又帅又有才华的男人,
徐美丽望着人群聚焦的吴有缺,目光一阵眩晕。
当吴有缺掷地有声时,全场一片寂静,数百个来自庐江郡的顶级权贵瞠目结舌,满脸惊叹仰望着他的哪一个时刻,徐美丽突然好后悔。
她仿佛第一次认识吴有缺,眼神中除了惊叹外,更多的是折服和仰慕。
如此慧心妙舌,才华横溢的男人,自己竟然舍得踢开他。
“我好蠢……”
司马长天沉下眉头,凝视着吴有缺的目光中荡动着冷冽寒芒。
乔翀的那句‘大乔配不上你’,让司马长天顿觉自己遭受了奇耻大辱,他怀疑乔翀的这句话根本就是在羞辱他司马长天。
难道不是吗?
司马长天出自一门三宰相,四世两封王的司马家族,正经八百的天潢贵胄。
可乔翀宁肯把女儿嫁给一个佃户,也不愿嫁给他司马长天,还说他女儿配不上眼前的这个佃户……换句话说,司马长天乃至整个司马家族在乔翀眼中,尚不如一个佃户。
“呵呵!”
“也罢,就让大乔做个寡妇也好。”司马长天决意已定。
满堂寂静,惟有乔翀一个劲的催促乔佥,“快抄,快抄下来,要一字不漏。”
许是觉得乔佥太慢,乔翀抢过毛笔,“我来。”
一篇《寒窑赋》并未改变吴有缺的身份,他还是那个佃户之子,只是这会儿,所有人都收起了轻视之心。
寒窑赋的立意已经透露出吴有缺的决心,人有冲天之志,非运不能自通!
人家有冲天之志,只是前面十几二十年运气稍微差了点,投胎技术差强人意了,但是,能做出这样一首诗,在场之人不难预见吴有缺的未来不可估量。
因此,没有理由再拿吴有缺的身份来攻击他,那样反而显得自己拙略,粗鄙。
就连朱廷贤一时间,也不知道该怎么攻击吴有缺。
这时,
张敬禹张牙舞爪,面色铁青的说道:“说这么多废话有什么用,你不还是个佃户嘛!”
“区区一个佃户,焉有资格迎娶侯府之女?”
“此事,断无可能!”张敬禹龇牙咧嘴道。
乔翀勃然大怒,“你个狗东西,读书把脑子读傻了,我女儿的婚事,何时轮到你指手画脚?”
面对雄狮一般杀气逼人的乔翀,张敬禹面不改色,“侯府的婚事我张敬禹自然没资格过问,只是同为士人,我张敬禹只想问一句,大人贵为侯爵,岂不知士庶不婚?”
任何时代,婚嫁都讲究一个门当户对,士庶不婚是士族之间不成文的规定。
张敬禹侃侃而谈道:“我士族之人当知晓同姓不婚;士庶不婚;居丧不婚;此三不婚,始源于礼,继入于律!庐江侯不会不知道吧?”
何况吴有缺是佃户之子,连庶人都不如,称其为庶人都算是夸他了。
接着张敬禹又指着吴有缺,道:“一个微不足道的佃户之子,卑微下贱,怎配得上侯府之女?”
“这场婚姻,根本就是一场闹剧。”张敬禹正气凛然的说道。
朱廷贤眼前一亮,
高明啊!
不愧为自己最得意的学生,攻击的角度如此刁钻。
朱廷贤阴阳怪气的添了一句,“此子确实生的好看,侯爷之女若真喜欢,豢养在府上做一粉郎即可,也不至于堕了侯府的名望。”
小白脸嘛!玩玩就行了,何必当真,天下士人会笑话的。
朱廷贤事先并不知道司马长天是奔着大乔来的,
以他的身份还不够格与司马长天有联系,
老家伙在官场浸淫多年,司马长天走进来的那一刻,他便若有所悟。
新党魁首司马迂叟的孙子不惜从广陵前线跑到庐江郡来,真就为了给乔翀贺喜?
只怕是另有所图吧!
何况张敬禹已经道明一切。
为了讨好司马长天,朱廷贤真是不遗余力,狗胆包天,他的这一番言论不仅污蔑吴有缺为粉郎,更玷污了大乔清誉。
什么江左绝色,不过是好涩成性的荡妇罢了。
陈康站了起来,“我看这位儒生说的极是,这小子根本就配不上侯府之女,此人不仅是卑贱的佃户之子,此前还曾入赘过徐家。而且,我听说此人在徐家手脚不干净,这样的一个人,怎么配得上高贵的侯府之女?”
“乔大人兴许有所不知,被这小子蒙骗了,陈某人只是善意的提醒一句,还望大人恕罪!”
什么千古奇文,以陈康的脑子他听不懂,只是觉得好牛逼的样子。
不过陈康看出张敬禹的想法,此人摆明车马是想搅黄这场婚事,这是好事啊!只要这场婚事告吹,为了保护大乔,避免外面流传着一些不堪入目的流言蜚语,乔翀只能把吴有缺踢出侯府,到那个时候陈康不就可以顺势而为。
抓住吴有缺,逼他交出釉料配方,然后再杀他全家,将不好的苗头扼杀在摇篮之中。
徐广田接着站了起来,含糊其辞却又若有所指的说道:“老朽可以证明,吴有缺确实是我徐家之赘婿,因为发生了一些不愉快的事,所以我徐家已将其逐出家门。”
“乔大人,此人品行不端,你可要三思。”
甘虎嘴皮子翕动着,几度欲言又止,终究没言语。
当然,甘虎迫切的希望这场婚事不作数,最好是乔翀一怒之下将吴有缺踢出侯府。
乔翀与关彩彩说道:“夫人,你先带大乔下去。”
“俭让,去把虎獒军的将士们叫来,今夜,老子要大开杀戒,凡是刚才张嘴言语的,不论身份贵贱,把他的头给老子拧下来。”乔翀寒声道,他再也遏制不住胸腹间激荡的杀意。
嘈杂的人群即刻安静下来。
陈康忙低下头,屁都不敢放一个,
徐广田面色发白,一脸惊恐,
其他人也都瑟瑟发抖,
张敬禹跟个煞笔似的,坐也不是,站也不是,一个人孤零零的站在那,不知所措。
司马长天微笑道:“伯父也太不讲理了吧!许的你做,还不许人说?”
“吃尼玛了个逼,都特么别吃了。”乔翀猛的一下站了起来,一把掀翻满桌佳肴,“来人呐,取老子的刀来。”
“我乔翀十岁入行伍,十二岁挥刀子砍人,三十年来先登破敌,冲锋陷阵,大大小小数百次战役,老子何时讲过规矩。”
“不成文的规定……笑话。”
“敢欺负我乔翀的女儿……传我令,今夜宴席宾客,全部拖出去砍了。”
末了乔翀又添了一句,“先把这个叫张敬禹的崽种拖出去砍了,吃我家的饭,你在这叽叽歪歪,我干你祖宗!”
国君要拿走他的封地,私军,乔翀都不答应,这帮个小杂碎居然敢欺他乔翀宝贝女儿,所谓龙有逆鳞触之必死凤有虚颈犯者必亡!
乔翀摆明车马,老子破罐子破摔,你奈我何?
张敬禹顿时傻了,他万万没想到乔翀脾气这么暴躁。
随着铠甲咔咔一顿响,数百个虎獒军精锐鱼贯而入。
虎林秀才张敬禹立即滋一裤兜了,脚底下淌了一摊尿。
眼看着局面就要失控,这时,吴有缺面对着张敬禹冷笑道:“煞笔,你要死了,枉你还是个举人,连我大吴律法都不知道。居丧不婚这一条,确实已纳入我大吴律法,但没听说哪一条律法规定士庶不婚。”
“或许,我吴有缺是庶人,对大吴律法了解甚微,不知这位虎林秀才可否替我解惑,我大吴国哪一条律法明文规定士庶不婚?”
所谓居丧不婚,简单地说就是家里刚死了人,近几年不易婚嫁。属于民俗,没有律法明文规定,哪怕全家刚死绝,你硬要娶老婆,吴国律法也管不着。
只有宫里的皇帝,皇后那些天潢贵胄死了,一年之内不得婚嫁,这一条是入了律法的。
“我……这……”张敬禹支支吾吾半天蹦不出个屁来,且不说没有这么一条律法明文规定,即使有,这个时候,他也不敢说啊!
“那就是没有了?”
吴有缺又道:“你既然自诩是读圣贤书的秀才,那你应该知道江左诸帝,多出自庶族,为国宣力者,亦皆出于寒人!”
“据我所知,我大吴国开国太祖也是来自庶族。”
“你可以藐视我吴有缺,却不该藐视我朝太祖,更不该寒了天下庶人为国宣力之心。”
“试问你这番话传出去,我大吴国千千万万的庶人,谁还会竭力为国效命?”
你张敬禹会扣大帽子,我吴有缺也会。
张敬禹拿士族门第压乔翀,吴有缺便拿吴国太祖,拿天下庶人压他。
不成文的规矩,搬到台面上说,这便是制造阶级矛盾,是严重的政治错误。
张敬禹一张脸白的跟埋土里十来年似的,一点血色都没有,吴有缺这么大一顶帽子扣下来,这是要把他往死里整啊!
张敬禹快吓哭了,“我我我……”
吴有缺不予理会,指着张敬禹与乔翀说道:“这个贼子藐视我朝太祖,妄言天下庶人,还请岳父大人为国除贼!”
杀人没错,但要堂堂正正,清清白白的杀。
怎么能让乔翀破罐子破摔呢?
吴有缺还指着以后背靠侯府吃软饭呢!
乔翀服了,这女婿太牛逼了,同样是杀人,自己杀就是罪过,他这叽叽歪歪一顿狂轰滥炸,再杀张敬禹就成了为国除贼了。
真是个伶牙俐齿特别欠抽的好女婿啊!
“来人,将这贼子就地正法。”乔翀厉声大喝。
张敬禹神色惊骇,慌乱中死死拽着朱廷贤的衣袖,声嘶力竭的乞求道:“老师救我,老师……”
朱廷贤面色阴沉的看着自己最得意的学生,沉默半晌,牙缝中冷冷挤出几个字眼来,“文人,要有风骨。”琇書蛧
说着,朱廷贤推开张敬禹抓着他袖子的手,扭头凝视着吴有缺,此人巧舌如簧,上下两嘴皮子一碰,黑白是非尽出其言,更让人无可反驳。
张敬禹不是不能救,救下来也没有价值,他这一类人一旦坏了名声,前途也就毁了。
何况乔翀暴怒,盖因他朱廷贤的那句‘豢养粉郎’,乔翀杀张敬禹,是不敢动他朱廷贤,只好拿他的弟子张敬禹撒气。
这口恶气若不让乔翀撒了,他朱廷贤岂不危险?
只是吴有缺何其歹毒,杀人诛心不过如此,更使得朱廷贤他们无法拿乔翀杀张敬禹一事做文章。
手段极其高明!
张敬禹面如死灰,一屁股瘫坐在地上,坐在他滋的那摊尿里,满脸惊恐,绝望。
乔俭让走上前咔嚓一刀将张敬禹砍成两半,温热的血泼溅朱廷贤一身。
甘虎瘫在椅子上哆嗦,那可是虎林秀才张敬禹,石亭相最得意的门生,就这么死了……
陈康终于也慌了,
陈亮直接抽风的节奏,颤抖的频率特别快。
徐广田父女二人尿意频繁,不得不夹着腿,憋的脸色发紫。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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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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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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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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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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