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混混不再迟疑,那刀子就要落下。说时迟,那时快,忽地不知为何,陈戚只听见耳边“嘣”地一声,好似绳子绷断的声音。如玉站起身,只冷冷地握住来人的刀子,一把将其捏成废铁,把自己身边那人挣开,再朝陈戚那边那人一掌打去。顿时那人好似断了线的风筝,猛地砸进了墙里,一阵灰尘扬起,已是七窍流血,一口气儿都没了。
其余二人见他忽然发难,仅仅一掌就把人打得飞出好远,顿时吓得面如土色,慌得忙不迭丢下了手中东西,也没去管那倒地不起的同伙,就这么屁滚尿流地跑走了。如玉只冷着脸,也没去追他们,却将陈戚手上的绳索解开,问她道:“你没事吧?”
陈戚从未见过如玉出手,还只当他是个没修为的人罢了。如今看来,既然跟着徐怀谷,还能称呼他一句先生,想来也不是没有本事的。这一番化险为夷,若非如玉,恐怕二人还真得遭遇不测了。
如玉见她神色还是呆呆的,便拿衣袖给她擦了擦眼泪,道:“别哭了,他们都走了。”
陈戚吸了吸鼻子,把眼泪收起来,又盯着墙角缓了许久,才转而笑道:“多亏了你,不然我俩可就完了。”
如玉摇了摇头,示意不谢,却依旧眉头紧锁,走到那摊在墙角,浑身是血的人身边,低头看了一眼,忽然有些手足无措。
陈戚走到他身边,低头把手指放在那人脸上去探鼻息,只见已经彻底断了气,再无半分生机。她皱了皱眉,道:“死了呢。也是活该,敢打咱俩的主意,该死。”
可如玉却依旧愁眉不展,紧紧盯着地上那人,一声不吭。他心里在害怕,他也没想到凡人的身躯竟然如此孱弱,尽管他只出了小得不能再小的一分力,还是一掌把人给打死了。毕竟是九境的妖兽,蛮力实在不是凡人可以比拟,就算再怎么收手,也不是一个混混能受得住的。
陈戚以为他心里还在愧疚,便劝道:“是这人想先杀我俩的,他既然存了杀人的心思,自然也该有被别人杀的觉悟。如今落得这个下场,也是罪有应得,你心里就别过不去了。”
如玉额间冒汗,紧紧抿着唇,不说话。
“料那两人也不敢报官,我们赶紧回去吧。”陈戚把自己的佩剑捡了回来,拉了拉如玉,如玉却一动不动。wWW.ΧìǔΜЬ.CǒΜ
“你怎么了?好像很紧张?”
如玉憋了半天,才没底气地说道:“我曾经与先生有过约定,若是不经他同意杀了人或伤了人,我便不能留在他身边了。”
陈戚愣了愣,道:“这应该不算什么吧?是这人先惹我们的,我回去帮你和先生说。”
如玉低头沉思了良久,才失落地答道:“好吧,也只能这样了。”
于是二人便离了这不知名的院子,沿路回山上去了。路上,如玉一直愁眉不展,陈戚便搭话道:“你是几境?怎么一出手就这么厉害,那一会儿的气势,我倒感觉和师兄们差不多呢。”
如玉摇了摇头,道:“不好说几境,我也不太懂。”
陈戚可不信,笑道:“那怎么会不懂呢?境界可是修士最重要的东西,你既然都有修为了,怎么会不知道几境?我看你是不肯告诉我。是不是也是你先生教的,说境界不可以轻易告诉外人?可咱俩都认识这么久了,也不算外人呀,你就给我透个底呗。”
如玉愈发皱了眉,说道:“其实,有些事我一直没有对你说。”
“什么事?”
如玉不吭声了,陈戚又问了他几遍,他才答道:“并非我不愿意告诉你,只是得经过先生的同意才行。更何况,我怕我一旦告诉你,你就再也不会和我一起玩了。”
这几句话越发说的云里雾里了。小姑娘是个什么心思,心里一想就想歪了,还以为他想说的是男女之间的那些话,却又害羞不敢说,逗得陈戚笑得停不下来。如玉见她发笑,心中困惑,问道:“我正为这些事情烦恼呢,这有什么好笑的?”
陈戚拍了他一下,笑道:“男子汉大丈夫,有什么话不能说的?偏偏还要藏在心里,想说又不敢说。快点说出来,不然我不饶过你。”
如玉摇头道:“不行,我以前与先生做过约定,不经过他同意,不能告诉别人。这些事以后再提也罢,还是想想怎么把今日这事平安渡过去吧。”
陈戚脸上依旧挂满笑,也不说话了。二人被这么一耽搁,回宗门的时间自然晚了,天都黑了,他俩才走到山门口。那守门的师兄有些不满,陈戚只是笑笑,与那人道了几句歉,拉着如玉依旧进宗了。二人径直回了徐怀谷的竹楼,敲了门,难得竟然是徐怀谷开的。如玉一见了他,立马就把头埋得很低,只说了一句“先生”,再不说别的话了。
几人进了里屋,才看见余芹在里头和樊萱在下棋,徐怀谷搬了张椅子坐在二人侧边观棋,此时陈戚和如玉回来了,便也在旁边坐下。
见二人回来了,余芹侧过脸来,摸了摸小姑娘的脑袋,笑问她道:“今日可还玩得开心?”
陈戚笑道:“还好呢。”
“买到棋谱了吗?”
陈戚摇摇头,答道:“书铺都关门了,没买到。”
“那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这可就被问住了。陈戚心虚,只讪讪地笑了笑,道:“路上出了一点小波折,因此回来晚了些。”
余芹只笑笑,压根没放在心上,吓唬她道:“回来了就好,若是再回来晚些,山里头还有鬼要出来抓你们呢。”
徐怀谷却余光瞥见如玉有些心不在焉的,只把头低低地埋着,也不答话,不免多留了个心眼,问道:“那你们在镇子里都干什么了?出了点小波折,是什么事?”
如玉额间开始冒汗了。陈戚见他不敢说,忙说道:“徐先生,是这么一回事儿。”
于是她便把二人在书铺前遇到那个自称张大的混混,而后他又如何把二人骗到一处院子里,想要绑架二人的事悉数说了出来。陈戚自然要维护如玉,说辞未免添油加醋夸张了些。那下棋的二人听见他们在镇子里竟然遇到了这等子事,棋也不下了,都朝二人看来。陈戚眉飞色舞,越讲越起劲,如玉却把头越埋越低。
讲到最后,那混混三人说要杀了二人灭口,陈戚便不讲了。余芹心里早已急得不行,忙问道:“后来怎么样了?你们怎么又安然回来了?”
樊萱附和道:“去一趟镇子也能遇见这等事,可见人心险恶。”
陈戚不知该怎么说出口杀了人的事,徐怀谷心里却料到了几分,看向紧张得直冒汗的如玉,问道:“你是不是出手了?”
如玉听先生问他话,忙一哆嗦,道:“回先生,是。”
徐怀谷皱眉道:“你在怕什么?抬起头来,看着我。”
如玉只得抬起头,看向徐怀谷的眼睛。此时此刻,徐怀谷长眉紧皱,拿审视一般的眼光看着他,如玉只觉得如坠深渊,呼吸都不顺畅了。
徐怀谷问道:“后来呢,你出手了,就逃了出来?”
陈戚连忙抢答道:“对,多亏了如玉,不然我俩都逃不出来!这事儿可得好好感谢他!”
“那你在怕什么?”
如玉不敢出声。
徐怀谷加重了语气,冷声道:“说话。”
“对不起,先生,我不是故意的。我违背了和你的约定,我……我杀了人。”
如玉刚说出这句话,整个人好似泄了气的球一样,一下又把头低下了,不敢看徐怀谷的眼睛。余芹吃了一大惊,微微张嘴,看了眼如玉,又与樊萱对视一眼。樊萱只略一挑眉,不知道心中所想。
徐怀谷早已猜到几分,气得脸色铁青,问道:“杀了几个?”
“一……一个。”
“还敢撒谎!”徐怀谷一掌猛地拍在那棋局上,腾地站起身来,呵斥道,“说实话,到底杀了几个?”
如玉急得不行,忙答道:“回先生,真的只有一个。”
“胡说!”
这下陈戚也急了,连忙说道:“徐先生,真的只有一个,我可以作证!”
徐怀谷吸了口气,稍微平复了些心情。如玉还是不敢抬头,陈戚忙劝道:“先生,是那几人先要对我们下手的,如玉也是不得已出手。若不是他,只怕我都回不了山门了。这事不能怪他!”
徐怀谷冷哼一声,道:“若不是他要下山去买什么棋谱,哪会出这么一档子事?如今去了一条人命,他脱不了干系!”
一席话说得如玉大气都不敢出,陈戚也不知道该怎么劝他了。竹楼里沉默片刻,徐怀谷缓缓开口道:“给我出去。”
如玉完全不敢反驳,默默站起身,低着头往外走。
陈戚看一眼徐怀谷,又看一眼如玉,心急如焚道:“先生,你要怪就怪我,是我今早拖着他下山去的。都是我的不是,你要骂,就骂我好了!”
徐怀谷答道:“他违背了约定,就应该承担后果。陈戚,你不许袒护他。”
陈戚急道:“什么约定?”
“我与他以前作过约定,若他杀人,我这里留不下他。”
陈戚一听,好似五雷轰顶,脑子一阵嗡嗡响。
难怪如玉那么怕这件事被徐怀谷知道,原来还有这么一个约定在。听徐怀谷的语气,说什么“留不下他”,难不成是要把他赶走?若真是如此,可就全是自己的错了。要不是自己硬要拉他下山,要不是自己会轻易听信那混混的谎话,事情怎么会沦落到这个下场?陈戚只觉得心中愧疚不已。
如玉已经缓缓走到门边,停下了脚步,往屋里看了一眼。那一眼,情绪之复杂难明,既有悔恨,又有留恋不舍,使人见之心酸。他最后只看了这一眼,手搭上了门把手,准备开门了。
余芹看不下去,忙叫住他道:“如玉,等等!”
如玉停下手中动作,有些茫然地往余芹那边看过去。余芹朝他笑了笑,道:“没事,回来吧。”
“余芹。”徐怀谷冷冷的声音落地,他像是从来没用这种语气和她讲过话,“你也不许给他求情。”
余芹抿了抿嘴,不吭声了。
如玉见状,心中知道事情已经不可挽回了,纵然万般不舍,那也留不下来了。他打开了门,夜风灌了进来,有点冷。
像是想到了什么,他并未跨出门槛,而是先转身过来,朝里屋鞠了一躬,微微开口,看唇形好似说了一句“谢谢”,便就此踏出门槛,关上门,消失在了夜色里。
陈戚眼睁睁见他离去,又看一眼徐怀谷,见他脸绷得和块铁皮似的,不禁急得一跺脚,也夺门而去,喊道:“如玉,你去哪,等等我!”
竹楼里只剩下了三人,地上落了一地的棋子,安静得落针可闻。
徐怀谷低头去拾棋子,余芹蹙着眉不说话,樊萱则是默默旁观这一场闹剧,以她的身份,也插不上嘴。
良久,余芹才问道:“说好的璞玉呢?就这么砸了?”
徐怀谷手中动作停了停,随即依旧捡棋子,淡淡说道:“砸了就砸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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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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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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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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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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