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年的春天,都会上演这样一出感人的画面,可无论是东京城的士大夫还是一文不名的升斗小民,对此都是百看不厌。
蔡藩的脸都快笑酸了,如果继续下去估计还会因为脸部僵硬而流下感人肺腑的泪水,强撑着将阳谷县中的耆老们都问候了一个遍,做足了表面功夫后,总算可以喝上几口香茶,回到那顶最大的帐篷下与子民一同享受这明媚的春光。
望着美景不胜的漫漫长堤,蔡藩总感觉有些心中不安。
他虽然姓蔡,其实跟京中的那位蔡太师只是同姓同宗而已,属于是八竿子都很难打到的亲戚;可就是因为这个姓氏,却招来了无数目光的注意,如果他在任上有一点点行差踏错,就会被放大十倍、百倍。
如今磨勘之期眼看将近,评等是忧是劣,官阶是升是降,都还很难说啊......
这也是他为什么会把一个十五岁的少年记在自己小本本上的原因,张秋景德镇的‘夸风’如今已经吹到了阳谷县,虽然有民众皆谄之嫌,结果却是实实在在改变了民众之间的关系,治下子民们的笑容越来越多了,各种摩擦争斗自然也就跟着减少,这是无可辩驳的事实。Χiυmъ.cοΜ
民风可是官员磨勘的重要项目之一,虽然被陈思安带起的这股风气多少有些浮夸,可是没关系啊,子民关系向善就是民风佳良的最好证明,所以从这一点来说,他这位县尊当真是要感谢那个聪明的少年人。
“此次磨勘,县尊当可无忧矣。不知为何县尊眉宇间却有不安之意?属下不才,当为县尊解忧。”
这顶代表县尊所在的黑色大帐下,阳谷县主簿周朝恭和县尉孙得逊就坐在蔡藩的下首,还是读书人的心细,周朝恭这个建中靖国出身的进士一眼就看出蔡藩有些心神不属。一县主簿就等于是后世的县秘书长,为主官排忧解难就是他的份内事。
“还是子清的心思够啊。”
蔡藩指了指眼前的漫漫长堤,微微叹道:“不知子清你可曾发现,今春的雨水有些太多了......”
“县尊说的是啊,今春雨水多得出奇,可这也不代表到了夏季就一定会有更多的雨水;县尊或许是关心则乱,忘记了黄河今已改道北流,要担心也该是河北两路上的同僚们担心才是。”
周朝恭笑道:“东流故道已经整整八年没出过什么事情了,最近两三年来更是按照县尊的指令,每年都要加固堤岸,莫说不会有大水袭来,就是真的有,料也无事。”
“还是要做些万全的准备......这些年来河道改来改去,令朝中多少智者都始料不及,虽说是东流故道,却毕竟占了‘黄河’这两个让人心惊肉跳的字眼啊。”
周朝恭的一席话显然没能完全打消蔡藩的顾虑,摇头道:“而且子清你只知这陆地上的河道改变,可这地面下的呢?
黄河自习向东垂流数千年,地表之下有无数水脉纵横,又岂能够统统改为北去?
若是今年夏季真的出了大水,上游河床必然会压力大增,那时这东流故道可就难说了......”
“还是县尊说得是,职下竟然忘记了这地下还有无数的水网纵横。县尊请放宽心,来日我定会组织得力人手,一寸寸的堪查堤岸。”
蔡藩点点头:“如此就好,我阳谷县负责的这段故道旧堤,绝不允许出任何事!”
正说话间,刘功带着手里拎了一大包卤猪蹄的陈思安笑嘻嘻走了过来,远远冲蔡藩拱手道:“县尊,这位少年就是陈思安,县尊曾说若有机会可见其一面,今日正好是官民同乐的踏春佳期,属下想着最是合适不过,就擅自带他来了。”
陈思安带着一脸只有心底最纯净的少年才有的稚气笑容,微微躬身道:“小子见过县尊。”
“你就是那个奇行少年陈思安?”
蔡藩微微一愣,上下打量了陈思安几眼,微微点头道:“不错不错,本县最近这段时间耳朵里可是灌满了你的名字呢。刘押司,带他过来坐罢,今日是踏春郊游,本县也未着官服,不必拘谨。”
主簿周朝恭和刘功虽然官吏有别,平日的私交倒是还好,笑着打趣道:“早就听说这少年是你老刘的世侄了,你侄子手里提的是什么?我似乎闻到了肉香。”
刘功笑道:“这小子做得一手好猪蹄儿,虽然说是贱物,却被他整治的非常美味;我知道县尊喜吃猪肉,就让他多做了些,请县尊尝尝鲜。”
“猪蹄?这东西本县曾在苏学士处吃过,说来那时的本县也还是个头角峥嵘的青年人呢......”
蔡藩望着陈思安手中的皮囊袋子笑道:“算来也有十几年没吃过此物了,今天倒是被你们勾起了馋虫。少年郎,快快取来,让本县一快朵颐!”
陈思安的猪蹄怎么说呢,反正刚刚撑破了钱学正束腰的锦带,孙教授因为是用的一条牛皮带束腰,这才能够‘幸免于难’。
看来蔡藩是真的很爱吃猪蹄儿,起初还能够保持一县之尊应有的矜持,可当他吃了两口后,大家就只能够从他身上看到豪放二字了。
堂堂县尊的两只手开始在阳光下反射出灿烂的油光,俨然就是个啃猪蹄的行家里手,不多时两只大猪蹄就变成了他面前的一小堆碎骨。
周主簿和孙县尉就没比他强多少,尤其是孙县尉,很让人怀疑他的舌头上带着倒刺,否则怎么会一卷两卷猪蹄就变成了骨头?甚至稍小的骨头他根本就不会吐,仗着一口钢牙直接咬成骨头渣子统统吞进了肚子里去。
刘功暗地里评价这位孙县尉果然不亏是有‘哮天犬’之称、令四乡宵小闻名丧胆的狠人,就看他这手吃骨头的本事,一般二般的狗恐怕都不是对手啊?
蔡藩连续吃了两个猪蹄后,感觉有些很不好意思,白面微微一红,拿起丝帕暗暗擦去了手上的油脂,笑道:“好个手艺高明的少年郎啊,可惜苏学士已不在世,否则蔡某定要请他也尝尝你的猪蹄。
不过啊,君子还是要懂得远庖厨的道理。十五岁正是志学之年,学业更是不应该荒废了,少年郎,你若是想入县学,本官可以做你的推荐人。”
陈思安笑道:“刚才孙教授和钱学正吃了我的猪蹄后也是这么说的......不过小子认为,读书固然清贵,赚钱也是非常重要的,现在人人都夸我是商业天才,县尊也赞我有奇行,我若是像普通人那样就此入了县学,那不是太无趣了?”
蔡藩奇道:“那你要如何?倒是让本县有些好奇呢。”
“世人或知行,却不知行有贵贱、专心有别、成就亦有高低;世人或知学,却不知学而无复用,实为书中蠹虫也。”
陈思安笑道:“我欲先行后知,后知而复行,只有这样,才能够做到知行合一。先经商赚足我日后求学需要花费的钱,甚至还能够提前用这些钱帮助需要帮助的人,实践圣人也要提倡的仁道,而后再去学习;学习后再去不停的实践,如此周而复始,我认为这样才是真正的知行合一!
也只有这样,才是真正的学到了东西、学以致用。”
帐篷下顿时变得一片安静,蔡藩瞪眼望着陈思安,忽然腾一下站起身来,放声大笑道:“好好好,好一个知行合一!了不得啊,了不得啊,阳谷县出了妖孽了!
周主簿,此子今日所言,当记入阳谷县志,此事本县做主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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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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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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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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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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