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观察了一会儿后,他这时才意识到顾柯的妾室薛虞芮并未在这船上,这又是为何?
种种古怪的迹象引得罗隐忍不住开口问徐逸道:
“不知如夫人在何处?”
“多谢罗君关心,如夫人偶染风寒,不便见人,已经安排仆役照看,随后便会在润州城内与顾郎君会合,不必多虑。”
徐逸滴水不漏地回复道,眼里却始终透过船身开的小窗观察着河面的动静,仿佛在等待着什么。
罗隐觉得舱里气氛有些压抑,便告辞后转身进了一间舱室准备小憩一下。
半梦半醒之间他听到船上发出各种混乱的喊叫声,仿佛正遭遇这什么突如其来的变故。
罗隐这下也不敢休息了,连忙跳起来打开房门准备找人问问到底发生了什么,没想到却被徐逸制止没法出门,也不准他随意跑动。
徐逸不知何时换上了一身耀眼的鱼鳞甲,全副武装,腰挎埋鞘横刀,手持角弓和锯短的步槊,头戴凤翅兜鍪,一副随时要上阵厮杀的模样。
而其余顾柯随员也都披挂着大同小异的兵甲,罗隐见到这个阵势才晓得顾柯搬上船的几十口木箱底下藏着的并非全是金银,而是兵甲!
顾柯提前备好兵甲是为了......
想到此处,罗隐有些震惊地抬起头望向徐逸,只见徐逸脸上挂着一个有些冷酷的微笑朝他身后指了指,示意他回到房间中等候即可,随即便把罗隐锁在了船舱中,免得他在船上胡乱奔逃一个不注意丢了性命。
而此时借口自己需要出恭跑到舱内暂避,同样换上甲胄和武器的顾柯也从船舱深处走出,冷笑一声后朝着徐逸说:
“看来有人当真不想让我去润州啊,舅父你的哨探之法究竟是从何处学来的,简直堪称神鬼莫测!”
原来早在出发前徐逸便察觉到华亭县有人始终在监视着顾柯,而抓了几次舌头后才发觉这些人都是私盐贩子,互不统属,但隐然有些共同的谋划。
在告知了顾柯此事后,顾柯让徐逸先不要打草惊蛇,只需继续监视,到时听从自己的安排即可。
于是顾柯借着搞出了这场“行贿”把戏的功夫暗度陈仓,将兵甲提前运入船里守株待兔——今天便是他入润州前在船上的最后一日,不论如何,如果有人想对自己不利,这都是最后的机会。
果然不出他所料,入夜后这些贼子果然按捺不住,举起火把朝大船攻杀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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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眼见着同伙已经将钩索搭到船舷上开始攀爬,刘世义也兴奋得有些手抖,正准备领人紧随其后冲进去斩杀顾柯时,才发现那船上逐渐升起了一面旗帜,借着月光和火光依稀能辨认出“苏州”“刺史”几个字样。琇書蛧
当即有些愕然,自己怎么劫杀到了苏州刺史头上了?!
原来昨日李缯命人将这旗帜给撤下,不愿被罗隐知道自己曾与他同时停泊在一处却不愿让他搭乘自己的船,免得被罗隐写进诗里讥讽一番。
但顾柯给得实在太多了,以至于李缯都忘了罗隐这回事,下意识忽略了罗隐的存在,也没再让人将旗帜升起。
那盐枭的探子见这舫船不像是官船,又看到顾柯登船便急着回报,免得到时候赶不上时间让顾柯直接到了丹徒,怕到时候自己一帮人扑了个空白忙活一场,却没想到自己竟然劫杀了朝廷三品大员苏州刺史所在的船。
当然李缯此番赴宴也没带多少护卫,披甲的家将更是寥寥无几,真与这一众盐枭战起来恐怕也是凶多吉少,但到时候该怎么收场就让刘世义有些汗颜了,难不成真就伪装成盐枭火并无意间波及了李缯?
正当刘世义有些举棋不定的时候,披甲的刀疤脸走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有些嘲讽地说道:
“刘家郎君可是怕了?那便下船去找刘中官磕磕头,没准你义父会放你一马,不追究你此番临阵脱逃的罪责?”
刘世义听到他轻蔑的语气就知道自己绝没有打退堂鼓的资格,刘忠爱可以庇护自己一次,却不可能再庇护自己第二次。
既然已经劫杀了李缯,那便一不做二不休,趁机将顾柯和李缯一同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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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时曹确就算追究下来,那也不能断定是狼山镇干的,因为浙西的盐枭此次来了几乎近半,都想用顾柯的死来警示想要改革盐法的官员,曹确就算想追究,也难以在顾柯死后继续推行盐法改制。
而没了新法提供的财政收入,曹确这紫髯老胡儿又如何能在浙西为所欲为?更何况顾柯死后浙东观察使王龟便不会再对会稽顾氏留手,此番杀了顾柯便是斩草除根,一了百了!
迅速想通了其中关窍后,刘世义便拿起一支上好弦的手弩,提着一杆短矛对刀疤脸厉声说道:
“你休要小觑了某!随某一同去杀了那顾柯!”
刀疤脸嘿然一笑,也不说话,只是用眼神示意刘世义先上。
刘世义咬咬牙便抛出钩索,使劲蹬住船身攀爬起来。
然而在他登上船身后,刀疤脸等狼山镇牙兵却并未一同跟上,反而将乌篷船向后驶去。
而刀疤脸也站在船头举起长弓,勾弦搭箭瞄准了正向着船头奋力攀爬的刘世义后背。
“可惜,可惜,多好的谋划,多得力的义子,但终究还是抵不过每年五万贯的分润,我等厮杀汉,到底是受人驱使,不知何时才是个头。”
刀疤脸有些感慨地低声说了一句,随即一双隼目锁定了距离不到三十步远的刘世义,松开了弓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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羽箭无声地在夜空中滑翔,准确无误地钻进了刘世义的后心。
这青龙镇刘氏的家生子,几经周折,受尽了屈辱苦楚才搏出一个宦官义子身份,替人干贩私盐的勾当艰难发家,还没来得及叫出声,便被这长箭穿心而过。
刘世义顿时感觉自己浑身无力,耳畔的声音和眼前的火光都逐渐模糊,遥远,一直到被水淹没才意识到自己坠入了河中,但到死他都不知道究竟是谁杀了自己,又是因为什么。
他只是有些无力地将手伸向水面,似乎想拼命抓住什么,但最终还是圆睁着双眼没了气息。
这场暗战的对弈者,从一开始就不是他,而他也根本不理解为何义父刘中官会宁愿舍弃这贩私盐的利益也要跟顾柯合作,他还以为自家义父只不过是虚与委蛇,为了麻痹顾柯而已。
当然这个答案实际上简单到有些残酷:
顾柯比他能给出的价码要高得多。
相比较于亲自派人贩私盐,顾柯这钱来得也更安全,还能真正意义上实现对浙西官盐和私盐的垄断,而刘忠爱并不在乎钱到底是来自义子还是顾柯。
当然,最后让刘忠爱下定决心要杀刘世义并反过来配合顾柯的,还是顾柯前几日里经过苏州时递给他的书信:
信中直接点明了顾柯早已发现刘忠爱派来的狼山镇人马,并且威胁说如果刘忠爱执意如此,那曹确带到润州的亲军就会趁机把狼山镇派出的突将全数斩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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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时没了狼山镇军作筹码,顾柯能给出的价码可就没有每年五万贯了。
相较于刘世义主持下风险颇高的私盐贩卖每年堪堪万贯的收入,这简直是不需要任何犹豫就能做出的抉择。
狼山镇军将计就计仍旧引出浙西盐枭劫杀顾柯,但实则是与顾柯互相配合,诱杀这些影响新盐法推行的盐枭,彻底扫除浙西私盐贩子的组织。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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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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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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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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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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