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十三,黄昏时分
几艘航船结伴而行,向着已经可以远远望见的丹阳县城行去,大概一个时辰后便能抵达目的地,而丹阳县城距离润州首县丹徒可谓近在咫尺,只消半日便可抵达。
“那人就在船上?”
“千真万确,某命人自华亭追了一路,如今那顾家子怕是正在舫中搂着美妾做梦。”
丹阳县城外二十余里处,官河岸边一处芦苇丛中,几艘乌篷船上传出一阵极力压低的交谈声。
刘世义还是有些不放心,他用一只手轻拨开芦苇,猛然回收喝问道:
“贼子安敢诈我?!”
话音未落,一个刀疤脸便猛虎下山般突然从背后摁住先前与刘世义对话之人,像猛虎探须般凶恶地把络腮胡凑到他耳后冷声追问:
“老实点!若有隐瞒,仔细你的性命,且答过刘家郎君的话再做计较!”
突然被人暴起发难控制住的探子一阵恼怒,使劲摆动着肩头,想要挣脱刀疤脸的控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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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被刀疤脸反剪住他的双手后再用膝盖摁住,让他实在动弹不得,无奈只能放弃,脸贴着甲板大声辩解说:
“不是你等牵头领了我等盐枭来此处截杀顾家子,怎的反倒先怀疑起我通敌来了?
那顾家子不知断了浙西多少盐枭的财路,谁不晓得有几百上千人日夜想要他的性命,我若通敌又能有何好处?我的家小还等着米下锅呢!”
刘世义脸色阴晴不定了好一会儿后才用眼神示意让刀疤脸将人放开,随即刀疤脸才将那铁钳般的臂膀松了,让那探子恢复了自由。
吴中岳的反水让他有些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了,生怕这次又遇到假消息,中了顾柯那狗贼的计。
这私枭探子脱身之后立刻跳到一边,警惕地环视了一圈周遭还有没有刘世义的手下埋伏,随即才冷哼一声拱了拱手毫不客气地说:
“某之所见便是如此,倘若刘家郎君不信,胆小怕事不敢劫杀朝廷命官,那便别来了!就算只有我等私枭,也足以让这顾家子有来无回,但此后若刘家郎君还想与我等搭伙卸货,哼,那便是另外的价钱!”
话一说完,他便从乌篷船上纵深一跃跳进水中,没扑腾几下便游得看不见人影了。
乌篷船上众人陷入了沉默,刘世义在心中天人交战了好一会儿后才咬牙挥手下令:
“弓弩上弦,披甲备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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乌篷船中一众武夫闻言并未应喏,只是一声不吭地开始整备自己的武装:
红色抹额牢牢束在黑色襥头下方,在棉麻制成的米黄色披袄外罩了一层甲衣。
紧接着从腰间豹韬中取出一人高的宽臂长弓,宽厚的弓臂在握把和弓梢处却陡然收紧。
一众武夫将弓臂置于两腿之间,用一只脚的小腿和另一只脚的大腿卡住固定,再抓住弓梢一端将弓弦挂上,以回首望月的姿态最终完成了给长弓上弦的动作。
整个过程如行云流水,所有人整备完成用时未超过半盏茶,显然是长年征战的突将才能这般精熟于这些技艺。
刘世义见狼山镇的突将如此骁勇善战,心里对接下来要发生的事更是充满了信心,无论如何,顾柯都不可能仅凭十几名随员抵御上百名私枭和四十多名狼山镇突将的联合袭击。琇書網
自顾柯建立华亭榷盐场改浙西盐法为盐引钞法,把浙西官盐集散地改到华亭县以来,浙西大大小小的私枭因这事都断了财路——原本浙西官盐售价高达三百余文一斗,他们哪怕以两百文一斗出售也不愁卖。
然而顾柯用晒盐法,分级销售和盐引制三管齐下,在两个月内便将浙西每月的盐税收入恢复到了会昌年间的水平,倘若这个趋势持续下去,不消半年,浙西就会再也没有他们的活路。
于是在刘世义牵头,各类中人穿针引线之下,才纠集到了这帮平日里时常为了贩盐火并的盐枭,各出人手要在润州官宴前当众袭杀顾柯。
既是为了破坏新盐法,也是为了向新盐法背后的推动者——浙西观察使曹确示威,让他晓得浙西绝非是他这紫髯胡儿想怎样便怎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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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私枭的背后,无一不是浙西各地豪族或官宦世家,如刘世义便是替身在苏州的监军使中官刘忠爱贩私盐的盐枭出身,哪怕顾柯自家经营的产业原本也和这类私枭有重合之处。
盐法改制损害的可远不止这些刀口上舔血的私枭的利益,这场声势浩大的官宴,正是他们施展阴谋的好时机。
刘世义见众人已经准备妥当,便挥挥手让他们藏到船腹中待命,再令船工将乌篷船划向不远处行驶着的几艘大船:
“贴过去,若船上人问起便说是为了避水匪。”
刘世义有些恶作剧般地提出让船工到时候如此告知大船上的人,心想:
“不晓得顾家子听到这般说法后再看到某带着上百盐枭杀到面前时会作何感想?嘿,此番你是插翅难逃了!”
......
视角回到顾柯这边,此时他们一行人已经换乘了艘更大的舫船,正是苏州刺史李缯所乘的那艘,作为主人的李缯对自己这个尚未谋面的下属颇有些热情,将顾柯一行人都邀请过来先举办了一场小宴。
但席间罗昭谏的脸色却隐隐有些不快,并不仅仅是因为身为三品高官腰佩蹀躞玉带的李缯和他除了见礼以外一句话也没说,如此冷落,仿佛他罗昭谏并不存在一样。
而是因为在顾柯等人登船时,那李缯原本神色颇为不耐,直欲将他们赶下船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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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顾柯的随员提着几十口沉重木箱上船说是拜礼后,李缯才将信将疑地让侍从和护卫将木箱送入舱内查看。
而在李缯的仆婢查看过顾柯的赠礼并告知李缯情况过后,他才立即换上了一副和蔼可亲,关照属下的慈祥上官形象,握住顾柯的手连连询问他在华亭有何困难需要解决尽可说来,他在苏州一定鼎力支持云云。
罗隐是何等聪明,瞬间便想明白了其中关窍,心知这是顾柯公然向上司行贿来套近乎了!
故而此时他也乐得清闲,只举着茶杯在一旁自斟自饮,冷眼旁观顾李二人的小宴。
李缯见到自家娇美动人的家伎身披轻纱在台上一边弹奏琵琶,一边扭动着腰肢向顾柯还有自己抛来媚眼的模样,一时间有些忍俊不禁,指着顾柯笑着说:
“禹巡当真是少年英雄,某这家伎裴娘也忍不住春心萌动。想当初某在你这个年纪时还未曾考取进士功名,在长安寓居苦读。
禹巡年少成名,又深受曹公器重,当真是后生可畏!”
昨日夜里忧国忧民的顾少府今日却表现得谄媚至极,一边敬酒,一边还贴心地暗示自家这个去年年末才到任的上司也可以在盐法改制成功的政绩上“分一杯羹”:
“李公谬赞!小子不过侥幸博得大名,承蒙曹公错爱,诚惶诚恐,一心为国,庶竭驽钝,才勉强在盐政上小有所成。
顾四虽生在越州会稽,但曾祖逋翁公可正是出自吴郡,这般说来此番顾四到吴郡入仕,也算认祖归宗了。
而这华亭榷场既是在我吴郡地界,自是听从李公的差遣方才有所成就,顾四不过是在盐场指挥亭户,哪比得上李公在苏州日理万机的劳累?
若无李公运筹帷幄,何来盐法改制的成功?顾四实在不敢在李公面前自居其功啊!”
李缯闻言更是喜上眉梢,暗自心想:
“这顾少府年纪虽不大,倒是很有几分八面玲珑,办事又这般得力,真是合该由他得了此功,自己既受了他的几番大礼,光金银铤子都有千余两,他又把盐法改制说成是有我的功劳,那自己投桃报李也是应有之意。
不然若是得了个刻薄寡恩的名头,以后官场上有好事谁还想得起自己?”
心中计较已定后,李缯便拿住腔调,故意用一种威严的声音询问道:
“不知顾少府在华亭县治政数月以来可有什么难处?尽可说来,华亭乃苏州大县,如今更是财赋重地,本官定然不会让顾少府难以施为。”
这话便是暗示顾柯可以提出自己的条件了。
顾柯闻言喜出望外,当即便说:
“现今华亭新立榷场,已然是财税重地,与平常小县地位相异,急需团结兵保护,然往日苏州团结兵败坏不堪用,调集苏州团结兵前来断然不可。
倘若李公准许顾四以盐监和苏州团结兵名目在华亭编练一支小规模巡盐兵丁,防私枭侵袭盐税重地,那这盐法改制的大功明年便必然跑不出李公的掌心了。”
李缯没想到顾柯提出的竟是近日里争议颇多的华亭设团结兵一事,此事在浙西观察使衙门还有苏州刺史衙门都引发了颇多争论。
许多人以为从未有过一县之团结兵数目与州相近的,这恶例不能开。
但也有人如浙西营田判官苏宏韬极力促成此事,声称原本巡盐监院便有兵丁守护,以往盐政废弛方才没了兵额,但如今华亭乃是浙西官盐产区和集散地的绝对核心,安排有一支兵马保护财赋重地是必不可少的。
李缯有些拿不定主意,试探性地问了句:
“不知顾少府认为华亭榷场有多少兵马保护方可万无一失?”
顾柯回答说:
“五百团结兵员额即可!但所需辅兵,民夫数目恐怕难以限定。”
李缯听到五百这个数字时一下便放下心来,心说这不过只占了苏州兵额的六分之一,况且苏州兵马天知道有多少,能有一半姓名是真实存在就不错了,让出五百兵额另立一营也不是不可。
而民夫,辅兵反正无需自己发给军械也不占用兵额配发的军饷,也上不了战场,李缯根本就没在意。
更何况顾柯还如此上道,该有的好处都照顾到了,李缯实在是没有拒绝的理由。
于是便点头答应下来,随后与顾柯二人默契地换了话题开始畅谈风月,不再论一句政务,仿佛二人从未有过私相授受,暗中勾结之事。
罗隐看在眼里,痛在心里,没想到哪怕是想做些实事的顾少府也不能对官场腌臜免俗,照样要贿赂上官,宰割分润,将民脂民膏用来当做自己的进身之阶,可悲,可悲!
一时间感觉有些热血上脑,他担心自己会失言,便连忙起身告退,声称自己是不胜酒力,有些目眩,需要休息。
而李缯也嫌罗隐这天天作诗文讽刺权贵还屡试不第的落魄“文痞”碍眼,看都不看罗隐便同意了他休息的请求,只顾继续跟顾柯宴饮作乐。
李缯听到有仆役上前提醒说:
“船身周围聚集了许多乌篷船,声称自家都是渔民和行商,为了聚众躲避水匪威胁才靠拢,阿郎是否要驱赶他们?”
也没有什么表示,只是让仆役自己看着办,不要扰了自己饮酒的兴致,于是仆役也只能安排护卫们盯紧这些船,不要惹出事端。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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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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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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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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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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