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的不无道理,丁美味没有反驳,也并不认同。
她留下周西西自然还有自己的理由——她爷爷的菜谱。一个能让她爷爷把菜谱送上的人,她相信,品行应该不会那么坏。
回到美味小厨,刚好是午餐时间,可是于丁美味想象的不一样,今天依旧没有什么客人,李思明和王宁在后厨里各自玩着手机。
简光年手里甩着刚刚领到的健康证,说道:“既然没有客人,那就不如,我们午休吧,诶,思明,做个菜当午饭。”
丁美味瞥他一眼,问道:“你是老板还是我是老板?”
简光年赶紧赔笑,说:“对不起,老板,我错了,您请。”
丁美味站在后厨门口看着四双看向自己的眼睛,张了张嘴,只能说:“要不,先吃饭吧。”
“耶!”
欢呼声来自简光年,白眼来自周西西。
“等等!”丁美味忽然又想到了什么,她说,“我来做。”
还是那道金丝面,不过丁美味这次把切面这道工序交给了李思明。学徒几年的李思明刀工比她好太多了,起码能做到面条细致均匀。
这一次的金丝面,终于有了原来的样子。
五大碗面条就是今天的午饭,周西西将信将疑,她不太相信昨天失败的丁美味今天就能把面做出来。
可是当她吃到第一口的时候就沉默了,默默地捧着碗吃着。
她昨天回去一直在看周西西给她的菜谱,一直在琢磨,如何能更好,想来想去,应该就是刀工了。爷爷说过中餐里,刀工的不仅为了美观和吃的时候方便,更重要的是能保证处理过的食材成熟度一致。
金丝面在她手里最大的问题就是刀工。
这一次她把刀工交给李思明,这碗面九成九还原了爷爷的味道。
整个后厨里都是吸溜面条的声音,忽然王宁说了一句:“我有点儿想爷爷了。”
一瞬间吸溜面条的声音也没有了。
李思明踹了他一脚,眼神暗示他去看丁美味。王宁支支吾吾地一句道歉也不知道怎么说出口。
“我吃饱了。”周西西放下碗筷,转身出去了。
店门口正被阳光照着,平日里总是来晒太阳的野猫踱着步到门口,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卧倒。不知道从哪儿跑过来的熊孩子冲着懒洋洋的猫呲牙咧嘴地叫了一通,猫咪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叫,迅速跑了。
那群熊孩子很快笑着闹着也跑开了,仿佛刚下惊吓野猫的事情跟他们无关。
“我一直都像那只野猫一样,”周西西蹲在墙角,对身边不知道什么时候走过来的丁美味说,“到处混日子,那天我实在太饿了,来到你们家店里。”
她身上没什么值钱的东西了,一个还能通话的手机,是她最后的财产了。周西西从广园路1号走到最后一号,找寻着能下手的店铺。
路过美味小厨,里面飘出来的饭菜香勾引着她的饥肠辘辘。
她鬼使神差走进去,收银的阿姨忙着捡桌子,后厨里走出来一个白发苍苍,却高瘦挺拔的爷爷。
爷爷一眼看到她,笑呵呵地说:“哟,丫头,来吃饭啊,快坐,想吃什么?”
周西西愣了愣,她桀骜不驯的表情似乎折辱了爷爷的善意,她坐下来,翻着菜单随便指了一个,说:“就这个。”
“金丝面,行,会吃,等着哈!张阿姨,你给丫头倒杯水。”
热水很快端上来了,阿姨对她这种装扮的女孩子都不太喜欢,也没有客气地招待。周西西早就习惯了,那杯水在桌沿儿上放着,没人动。Χiυmъ.cοΜ
她局促地等了很久,面上来了。
那是她短短二十年来吃过的最好吃的面,她说不上来,就是觉得好吃,从面到汤,连那颗烫熟的青菜都好吃得无以复加。
她把面吃了个干干净净,爷爷就在不远处的桌子边上坐着,喝着茶水看着报纸。
普通闲散的午后,周西西却惊慌失措,她身无分文,也不知道要拿什么付钱。她兀自坐了很久,终于趁阿姨弯腰捡东西的时候冲出了店门。
她的心脏狂跳,听到后面阿姨嚷着:“没结账呢吧?”
以及那一句:“算了,都有不容易的那天。”
周西西从店里跑出去,沿着广园路一路跑,一路跑,一直跑到没力气才停下来,她蹲下来回头看过去,发现没有人追上来才又站起来。
事情本可以就这么过去了,可那碗面的味道就像是一个被埋在了她身体里的种子,迅速生根发芽,让她最那碗面的怀念有了最真实的感觉。
于是,她又回到了那家叫美味小厨的店。
刚进店门,收银的阿姨一把拉住了她,说:“就是你!上次没结账就跑了。”
周西西挣开她的手,说:“干嘛,我有钱,我来吃面的,你们对客人什么态度啊!”
前面的争吵吸引了后厨的人,那位做面的爷爷出来了,还是笑呵呵地说:“丫头,来吃面啊?等着哈!”
这一次,爷爷端上来的面比上一次份量还大,可是味道还是她记忆里那个丰满富足的味道,仿佛吃上这一口便尝尽了世间美味一样。
“好吃吧丫头,”爷爷没走,在她对面坐了下来,“这高汤可是有讲究的,猪骨,鸡骨小火慢炖几个小时才能出这个味儿,这面呀……”
他絮絮叨叨地讲着汤和面,上了年纪的声音透着沙哑。
周西西瞥了他一眼,想着,大概是怕自己跑了,所以才来看着吧……
她吃光了面,干脆地把碗一推,说:“我没钱,你报警吧。”
爷爷了然地笑了笑,点了点头,说:“一碗面的事儿,咱们就不麻烦警察了,你要是饿了,就来爷爷这儿吃饭,好不好?”
周西西惊讶地看着他,脸上发起烧来,她什么也没说,起身就走。
“天底下哪有免费的午餐啊,我觉得那个老头,说不准是个变态。”
可是第三天她还是来了,带着她那辆二手的电瓶车。
一进门,阿姨抬眼皮看了看,自顾自地下单:“金丝面一碗……”
她坐下来,没多久爷爷端着一碗金丝面送出来了。
“丫头,来来来,快尝尝,我今天加了一片火腿呢!”
老爷爷显摆炫耀的样子像个拿了小红花的小朋友,他满是期待地看着她吃面,慈爱地目光始终落在她身上,说道:“我有个孙女,比你大一些,做美食节目的,可厉害啦,可是也特别忙,我看到你呀就想起她了,也不知道我的美味在外面有没有好好吃饭……”
那瞬间,周西西好羡慕那个未曾谋面的孙女啊!被家人这样惦记,那是有多幸福啊!
她吃完了面,一擦嘴,抬着下巴说:“我不喜欢欠人东西,外面那辆车给你,够抵我三顿饭钱了吧?”
话说得底气十足,可是明眼人一看她那辆电瓶车就知道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
“哎呀,值了!”爷爷乐呵呵地说,“这了星期的饭钱都够了。”
收银台的阿姨在无奈地摇头,爷爷拿出一张叠得整齐的纸来,说道:“丫头,这个你收好,要是你有悟性,这也是个谋生的出路,别在外面飘着了,回家看看家人吧。”
周西西收了那张菜谱,一整晚都在自己肮脏狭小的床上,辗转难眠。
那天,她是想来跟爷爷说声谢谢的。
可是她这句谢谢,到底是没有机会说出口了。
手边的烟已经燃尽了,落下的一大截烟灰砸在地面上,被风一吹就不见了。
“我把金丝面的做法还给你,你要好好做,别让这个味道消失。”
周西西说完,起身进了店里。
广园路还是那样,像是时光忘记的角落,宁静安然。丁美味放开紧握的手,仰头望着阳光,用很小很小的声音说:“我也想你了……”
会做一碗面,对丁美味来说,意义重大,但是对整个美味小厨的意义并不大,一整天都没来个客人,新来的服务员闲得在冰箱前面数鸡蛋。
“会不会……别人都以为我们的店不开了啊……”李思明发出疑问。
“我看也是,”周西西拿出两个鸡蛋耍杂技,“这个店从前开业就跟没开一个,前面就一个收银兼服务员忙来忙去,要不是饭点儿的时候排队,还以为这里早就黄了……”
加上爷爷去世的消息恐怕街坊四邻也都知道了,平时吃饭的人就少了很多。
丁美味撇了撇嘴,想出了一个不是办法的办法。
她在招工启示旁边又贴了一张纸,上面写着:正常营业。
周西西嫌弃的白眼已经翻上天了,说:“敢情你愁眉苦脸半天就弄出这么一个玩意儿来?”
简光年审视了一番说:“不错不错,至少是个办法,不然你说怎么办,挨家挨户问人家吃不吃饭吗?”
“你……”
这两个人一开口,丁美味就头疼,她说道:“行啦,快去准备吧,万一晚上开始忙了呢?”
赶走了两个聒噪的员工,伴着落日,丁美味点亮了牌匾。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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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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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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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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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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