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种近乎封闭的空间内,突如其来的人声着实将苏青衣吓了一跳。
尤其是苏青衣确认自己眼前这个中年男人的石像,就是自己的前世,明国国师秦虞。
“你……我……”
苏青衣不禁伸手指着这个石像,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称呼。
然而中年男人那有些激动的声音,还在继续发问着。
“白雀,是你吗?你……还记得这个香囊吗?”
话落,又是一声苦笑。
“白雀,你现在……应该很恨我吧。不知道如今的你,有没有嫁做人妇,相夫教子。”
“如果有,那我祝你事事遂心如意,与你的郎君白头到老。如果没有……我是说,如果你还惦记着我的话。那么此时你听到这段话的时候,我应该已经离世了……”
话罢,久久无声。
苏青衣满眼震撼的盯着自己手中握着的绣着“虞”字的香囊,一个既心酸而又无奈的中年书生的形象,跃然于他的眼前。
秦虞,不过是一介凡人,从未踏上过修炼一途。
也就是说,这段储存在香囊里的声音,起码来自于九百多年前。
在跨越了近千年的时光之后,当秦虞的来世意外来到此处,取下这个香囊的时候,竟然听到了他在其中寄存的声音。
声音里,有自责,有无奈,有不舍,也有豁达。
然而就在苏青衣以为秦虞的话已经说完的时候,手中的香囊,再次出了声。
“白雀啊,十二年又过去了。我知道,这些年里,你一直默默的守护着我。可我……实在是欠了你太多,我还不清,还不尽。”
“如有来世,我愿化作你故乡里的一座石桥。受五百年风吹,五百年日晒,五百年雨淋,只为等你从桥上走过。”
说到这里,秦虞的声音里有些哽咽。
十二年,对于秦虞来说,时光已经侵蚀了他的容颜,也让他的声音里,多了几分岁月的沉淀。
“白雀啊,这些年里。我给你写去的书信,你可有收到?你大概是收到了吧,可却又一封都不回。”
“每封信里,我总是在劝你,离我远些。劝着劝着,倒成了一种习惯。你可知道,楚,燕,赵三国已经察觉到了明国的崛起之势,他们三方连纵合围,一起遏制着明国的民生。百姓们,如今连口饱饭都吃不上了啊!”Χiυmъ.cοΜ
“不仅百姓受苦,就连明国皇室里支持着我革新的宗亲们,在去年一年里就被楚燕赵三国的强者们,暗杀了十三人。而我……却被国君保护得很好,一次一次的化险为夷。”
“当今天下,唯有明国身有龙气。可要等到明国化龙,一统天下,又不知要等待多少春秋,要多少代人前仆后继的努力。”
“我秦虞啊,不过是天地间的一只蜉蝣。不望成仙,不惧鬼神。纵然自身过得并不如意,却见不得这世间疾苦,悲喜别离。”
“纵观人生五十三载,已经有太多人,因我而死,太多恩怨,因我而生。而我……却承蒙皇恩,依旧苟活在这世间。我负了你,也负了太多人。
这一次,秦虞的声音里,多了几分懊悔,和岁月流逝过后的沧桑。
苏青衣似乎能透过时光,看到鬓发微白的秦虞,满脸落寞和悔恨的拿着这个香囊,将他深藏在心底的心声记录在其中。
然而不过片刻,声音再次响起,不过这一次,却苍老了许多。
“岁月匆匆,半甲子啊,就这么过去了。昨日,我好像还是那个……背着书箱,心比天高的少年,今时,我却已经到了暮年,白发苍苍。”
“而你啊,容颜依旧,不曾苍老,也在修炼界中,闯出了自己的一番天地。”
“我恨呐!我真的恨……咳咳!”
咳嗽声,打断了晚年秦虞的絮絮叨叨。
此时的秦虞,已经不再期望白雀能够听到这个香囊之内,他所寄托的那些话。
他只是将这个香囊当作了一个念想,这里面,埋葬着秦虞年轻时的一生所爱。
咳嗽声过后,苍老的声音再次响起。
“国君惜我,将我从鬼门关里……又拉了回来。他大开国库,寻遍天材地宝,为我延年益寿。”
“可我的身子,我知道。不过是一介凡躯。强撑着,又能撑几时呢?可即便是这样,我心里……还是不愿离去。”
“过去的半甲子,我时常在回想。回想年轻时……与你并肩走过的那几年。那大概是我这一生中……最快乐的一段日子。直到老来,夜深梦至,你的身影总是在我的脑袋里徘徊,笑容明媚,性情洒脱,久久……不散。”
“人老了,爱絮叨。其实说了这番话,也只是想告诉你。我啊,不是临老了,怕死了。只是想苟活着,听一听你的消息,瞧一瞧你的画像,知道你无恙……便好。”
储存在香囊里的第三段话,到此,便结束了。
这一次,暮年的秦虞也不再劝白雀远离他,也许在他心底,也有那么一个自私的念头。
斩不断,理还乱。
“咳……咳!”
片刻后,咳嗽声再次响起。
这一次,又不知过了多久。
但苏青衣能明显听出,这咳嗽声里的苍老无力,更能想象到,这时的秦虞,已经到了生命的尽头。
“国师,我来,我帮您说。”
一个年轻的声音响起。
很显然,秦虞的状况比苏青衣的想象更糟,甚至已经到了连说话都费劲的地步。
“好……好!”
即将离开人世的秦虞点头道。
身旁,那个年轻的声音,像是拿着一封书信,念出了秦虞想说的话。
“我,要走了。”
“一副残躯,已于世无用。”
“临了,临了。回望这一生,满目……皆是遗憾。”
“咳……咳!”
中间伴随着秦虞的咳嗽声。
“白雀啊,我秦虞这一生,最大的遗憾,就是没能与你相守。”
“如果还有来世,我会狠狠心,负了天下……也不负你。”
念到这里。
年轻的声音停了,断断续续的咳嗽声也消失了。
寂静,跨越了千年的寂静,再次席卷了这处深藏地底的密室。
苏青衣静静的望着手中的香囊,一时间百感交集。
他这个亲历者,此刻以旁观者的身份,听完了秦虞寄存在这个香囊里的所有话语。
他比这世上任何人,都更能感同身受秦虞所说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
如果。
如果上天给秦虞一副稍微好一点的根骨,给他能踏上修炼一途的机会,是不是……结局就会不一样。
可是没有如果。
苏青衣面容感伤的打开香囊,发现其中的香料,早已化成灰尘,轻轻一倒,便再也没了踪迹。
一切的遗憾,随着生命的逝去,尘封在了地底。
如今世上,也只剩白雀一人,空守着千年之前的那份情。
情不知从何而起,跨越千年而不灭。
爱了人,恨了人,毁了人。
却不怨……也不悔。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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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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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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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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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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