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幽背负双手喝道,脚下是汹涌咆哮的澜江。
城头上,文景先生远远的望着那宛若黑点般的玄幽,满脸黑线。
如今世上,能和文景先生比年纪的人族有几个?
前不久圆寂了的空寂大师,那是和文景先生同一代的人物。
“放肆!”
文景先生纵然再是儒雅平和,被一个莫名的人这般折辱,也不禁心生怒气。
何况今日皇城所发生的事,已经严重触及了陆家人的逆鳞。
文景先生气势暴涨,脚踏城头凌空而起,刹那间,十方金光闪闪的金印忽现。
“落!”
十方金印应声而落,竟座座如山岳般,呈弧形般猛地镶嵌在了大地之上,恰好阻挡住了澜江的流势。
改道的澜江之水,在大地上冲击出一片浅浅的河道,所过之处,草木皆如纸糊般脆弱,但却在玄幽的操控之下,绕过了城镇之地。
这样的澜江水,是极其浑浊不堪的,也是如汪洋般汹涌的。
可当澜江水撞击在那十方金印之上时,却无法渗透半分。
一时间激起千层水浪,水浪击空,声势浩大,阻隔了大片视线。
见状。
文景先生不由得松了一口气,不禁心道。
还好……还好不是个难缠的角色。
这人要是真铁了心水淹皇城,城中数百万民众,怕是十不存一。
一念及此。
文景先生化作流光穿越那激起的千层水浪,欲找玄幽一战。
然而。
那汹涌而来的澜江水却已然退去,如潮落般,来的匆匆,退的急速。
跑了?
这就跑了?
文景先生四顾而去,却再也找不到刚刚那个气焰嚣张的老者。
事实上。
玄幽一开始就不打算与他一战,所以在刚刚视线被挡的那一瞬间,玄幽就乘水而退了。
……
地宫之中。
苏青衣如同刚出生的婴孩一般,满眼放光的打量着这个迷你般的“小世界”。
好一会后,这才注意到那些近乎一模一样的玉门。
一共十道玉门,围绕着这个巨大的地下空间而设立,彼此间距相差无几,以至于苏青衣一时间都忘记了自己是从哪道玉门中走出来的。
脚下涟漪阵阵,苏青衣如踏空而行般,环绕着这十道玉门走了一圈。
最后,他停驻在其中一道玉门之前。
曾经,在寂灭高原。
苏青衣受到了血脉上的呼唤,从而寻觅到了苏家老祖苏天启。
而今日,苏青衣却受到了魂体的指引,来到了这道玉门之前。
沉默半晌。
苏青衣还是轻轻的伸出了手,推向了眼前的这道玉门。
玉门受力而开,如尘封已久般,惊起一阵浮尘。
玉门之后,还是一处较为宽阔的廊道。两侧的石壁上,遇风自燃的长明灯接连燃起,颇为壮观。
一瞬间,苏青衣竟有一种错觉。
似乎这条廊道,就是刚刚走来的那条。
可当踏入之后,却又发觉两侧石壁上的浮雕壁画,全然不同。
第一副浮雕上,刻画着千山万水,连绵不绝,背景很是宏大,画面极为开阔。
而在画面的右下角,几条流畅而又简陋的线条,生动形象的勾勒出了一个背着书箱的书生形象。
这个背着书箱的书生,在整幅浮雕之中,很是微小。因为画面的开阔,甚至很容易被忽略。
可当苏青衣注意到他的时候,却又从那寥寥的线条之中,感受到一股坚韧的力量。
这一刻。
苏青衣终于明白,那种久违的熟悉感从何而来。
沿着廊道前行,那一幅幅浮雕,被苏青衣走马观花般的浏览在眼中。Χiυmъ.cοΜ
明明是第一次来到这里,却处处透着莫名的熟悉感。
甚至在苏青衣的眼中,那浮雕上的线条竟然开始扭动起来,世间的万般颜色,开始被渲染在浮雕之上,从而形成了一幅幅生动形象的画面。
这些画面,被这些简易的浮雕从苏青衣的魂体深处勾勒而出,像是从未被往生池洗涤过那般。
这……这就是苏青衣前世的人生经历啊!
很快,苏青衣便走到了廊道的尽头。
那里,像是一间狭窄的密室。
说是密室,却不设门户。不过七八米宽,十来米长,三四米高。建造的规规矩矩的,从外头望去,只觉得里头陈设空旷。
这间深藏在帝宫之下的密室里,只矗立着一座约莫两米来高的石像。
而那石像腰间,又挂着一只简陋的香囊,显得格外突兀,也与这里的一切并不相融。
不知多久没有人来过这里,石像上,积满了厚厚的灰尘。
但依旧能隐约瞧出,这石像的身形面容,竟与苏青衣有九分相似。
还有一分在哪儿?
约莫是少了分岁月的洗礼。
苏青衣愣愣的望着这座尘封已久的石像,倏地笑了,笑着笑着,又不禁眼眶微红。
他轻轻的擦拭着石像上的积尘,如同人们擦着着自己衣裳的污泥一样。
四盏精美的青铜质地长明灯,照亮了这间不算大的密室,也照亮了那石像挺拔而又伟岸的身影。
当苏青衣擦拭到石像膝盖处的时候,他才发现,这石像的两腿之间,竟还放着一座小小的玉质灵牌。
呼!
苏青衣吹开灵牌上的积尘,隐约可见四个龙飞凤舞的大字。
国师秦虞。
秦虞?
是自己前世的名字么?
是那个了背叛了楚国,负了白雀庵主的明国国师么?
当前世今生,在这一刻交汇时,苏青衣心头不禁涌起千言万语,却又不知该向何人诉说。
你看。
秦虞不甘平凡,行千里路,读万卷书。负了亲友,负了故国,负了佳人。
可他倾其一生辅佐的明国皇室,最后还是成了滥杀无辜的恶龙。
纵然一统人族,却也给亿万百姓带来了无尽的惶恐。
以至于今日,苏青衣义无反顾的杀向了帝宫,要用陆家人的鲜血,打响盟国众人反击的第一战。
可这……却是同一个灵魂干出来的事啊。
都说造化弄人,现在看来,果然如此。
“你啊,你看你,背负了一世的骂名,最后呢……还不是在这暗无天日的地底下,落了满身灰尘。”
苏青衣大笑着,指着身前的石像说道。
笑着笑着,又不禁鼻头一酸。
“其实呢,你倒也没做错。天下一统,的确是大势所趋。你啊,毕竟是一介凡人,预料不到一统后的局面,也算不到这一世仙机的出现。”
“但是话说回来,我这一世颠沛流离,四处奔波,连个像样的家都没有。也算是……你坑的吧?”
苏青衣自言自语道,一会皱眉大骂,一会展颜大笑,神色近乎疯癫。
“罢了,罢了。我自己跟自己较什么劲呢?哎……”
说到最后。
千言万语又化成一声跨越了千年时光的长叹。
也算是,自己与自己和解吧。
苏青衣揉了揉鼻尖,又将目光投到了石像腰间的香囊之上。
这是一个棕褐色的香囊,不知多久岁月,已无余香,只能看到香囊的正面,歪歪扭扭的被针线缝制出了一个“虞”字。
实在是丑……丑得有些拿不出手。
这样的丑香囊,怎么会被挂在这石像的腰间,尘封地底?
苏青衣有些好奇的摘下了这个丑香囊,准备仔细瞧瞧里头有什么门道之时。
忽然,一道男声幽幽的响起,听声音,像是个中年男人。
这中年男人好像在说。
“白雀,白雀,是你来了吗?”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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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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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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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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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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