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错,这些日子以来,安国侯一直被秘密安置于段子骞所居的宫殿一侧暗房。
“微臣叩见陛下!”
安国侯跪在段子骞跟前,不再言语。
眼前这位少年帝王,已经越来越有上位者的架式。
安国侯对于此种变化,又喜又忧。
喜的,自然是他身为先帝的托孤之臣,看着新帝一步一步地走到今时今日,安国侯自然是高兴不已。
但与此同时,也代表着这位天子已经跟此前大不相同,他与他之间,再也没有了往日的温情,剩下的,便只有君臣之义。
故而,即便眼下安国侯的心中如翻江倒海般,他的脸上亦是平静无波。
段子骞将他带进宫后,便极少见他,但凡是见了,也极少言语。
此次他特意让人将他带至正殿,想必,是有要事。
段子骞看着那跪于殿中的安国侯,眼前晃过的,却是江之洲的脸。
他微微一震,居高临下地对着安国侯道:“侯爷生得一好儿子。”
安国侯闻言心下一震。
段子骞这话无头无尾听得人是暗暗心惊。
君无戏言。
段子骞如此说,定有所指。
安国侯有两儿子,但是他却是坚信,此时段子骞所指的那个“儿子”,除江之洲外不作其他人想。
“多谢陛下谬赞。”安国侯思来想去,只能叩头谢恩。
妄自揣测圣意,此乃大忌。
段子骞轻哼道:“朕尚且未曾提及此话何意,你又如何着急谢朕?安国侯,你就是如此害怕朕会对那江之洲如何?”
安国侯眸底一深:果然,要说的是江之洲。
只是他已有月余不见江之洲,且日夜被拘于偏殿一隅,这外头所发生之事,他是半分不知,也无法判定这皇帝此举为何用意。
不过,安国侯还是小心应声道:“回皇上的话,微臣以为陛下夸赞,自当谢恩。”
“你当真不知?”段子骞默视了安国侯一阵,便挥挥手道:“平身罢。”
安国侯起身,再度躬身对着段子骞道:“微臣愚钝,还请陛下指点一二。”
段子骞不语,良久,他才接着往下说道:“摄政王昨日在早朝时提及立左相之女为后,此事你觉得如何?”
安国侯闻言,慢慢站直身体,看向段子骞道:“微臣与左相同朝为官迄今已有数十载,此人行事还算磊落,处事亦属公正。”
“若是寻常之时,他人所提左相之女为立后人选,微臣亦可附议。”
段子骞道:“如此说来,对于此事,你亦是乐见其成?”
“陛下立后一事,本就是利在千秋万代之大事,自然不得等闲视之。不过微臣方才也说了,若是寻常之时,微臣附议左相人选,亦有可能。”
“但如今,此人选为摄政王所提,让人不得不防。”
“哦?何出此言?”段子骞道。
“这一来,摄政王是为了分化陛下与左相间的君臣之谊,一旦左相失利,势必会让出不少左相方可行使之权利,而摄政王便可趁机而入。”
“这二来,便是那左相原本便是摄政王麾下之臣,此次选后,就将他那本来面目扒得是一干二净。”
安国侯道:“但据臣所知,这左相若是起了此等心思,那便只有一种可能。”
段子骞的脸色并不好看,他也知道安国侯这未说口的话是何种意思。
“所以,朕若是应下这门亲事,便向那段鸿卓表明,朕将这后宫也拱手相让。”
“待到那时,这后宫,还能是朕的后宫么?”
段子骞的声音一下子便高了一些,但是很快他又将其压制下去。
“朕的家事,绝不容忍他人染指。”
安国侯道:“陛下,英明。”
段子骞走到一个椅子前坐下,随后便对安国侯道:“不知你对此可有何良策?”
安国侯略一思索,便道:“微臣以为,若要解决此事,不若两个办法。”
“一,自然是拒绝此等提议,由陛下亲自选后,这便是最为妥当的办法。”
“这二么,既然此事由摄政王亲议,陛下若是不予理会,想来是阻碍重重。再者,拒绝了左相之女,明日便有右相之女,以此往复,无穷尽也。”
“说到此事,微臣有一话,不知当讲不当讲?”安国侯道。
段子骞将手一挥:“讲,卿自可畅所欲言,朕赦你无罪。”
安国侯道:“微臣谢主隆恩。”
“微臣可斗胆问一句,陛下心中,可有帝后人选?”
人选?
段子骞的脸色微微一变,不过很快便恢复了正常。
“朕自然有心悦之人,但如今宫中形势瞬息万变,朕还不想在此时将其一道带入这道旋涡之中……”
段子骞说到这里时,语气中明显带着温和之意,安国侯心中便有了分寸。
“既然陛下心中已有人选,如今这摄政王所提之人便不能如愿当选一国之后。”
“不错,你与江之洲所言不愧为殊途同归。”
听到段子骞主动提及江之洲,安国侯便顺水推舟:“不知江之洲他有何建议?”
如今他身陷深宫大内,无法与江之洲相见,也只能在此只字片语间,得些消息。
段子骞道:“他所言,便是让左相之女再无选后资本。当然,朕也正有此意。”
说到此处,段子骞对着安国侯笑道:“你们父子俩如此尽心,朕是深受感动。此事若成,朕自当重赏。”琇書網
安国侯却是再一次跪了下来:“臣,惶恐。”
段子骞却道:“不必如此,于朕而言,若无众卿帮扶,朕无今日之局面,朕饮水思源,自然是有些感慨……”
“臣惶恐!为君分忧,忠君之事,乃是为臣本分。”
安国侯的心在一直往下沉,他如今已经无法判断这天子心中所思所想。
段子骞竟在此时与他如此掏心推腹,于安国侯而言,心中并无感激涕零,却只剩下深深的不安。
与此同时,他也为江之洲的处境而担忧不已。
为君者,自是英勇果敢无所不能。
但他若在臣子跟前袒露心迹,自认不足,对于臣子而言,绝非幸事。
这上位者,恐怕是起了别样心思,他定要谨慎待之。
只求宫外之人,能对此有所警觉。
安国侯出了段子骞所居正殿,往那栖身之处而去。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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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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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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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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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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