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的魏思忠已经长时间地跪在地上,这原本就不怎么整洁的衣物再度被搓揉得不像样子,与平日里最喜衣裳整洁的形象,相去甚远。
但是,此时的魏思忠已经顾不得许多,他求得楚景辉首肯后,当下开口。
“臣有本奏!”
“众所周知,臣之仕途源于燕州,臣这些年以来,与燕州的联系相较于其他之处要多上许多。”
“但,这不能说明臣就有异心。”
“既无异心,你与那反贼李义之间的书信往来,又作何解释?”
楚景辉的手中,拿着几个信函,正是当年魏思忠与李义相互之间往来的那些书信。
按着魏思忠的脾性,他自是吩咐了阅后既毁,然而却是没有想到,他会碰到一个爱书画如痴之人。
“皇上,此李义表面上乃燕州一大户,而且素有乐善好施之美誉,然臣这么些年,也一直在追查当年皇上遇袭之真相。”
“既是如此,你查得真相几何?”
“回皇上的话,臣自幼熟读兵法,最喜兵不厌诈这四个字。”
“燕州悍匪生性狡诈,多年来不得灭,是因为他们有一个极为严密的组织。”
“臣几经试探,都未能得到其信任。最后不得已,才通过向李义购茶才算是摸到了一点门道。”
“这些年以来,臣不断地以购茶为名,暗中追查李义手下的人员构成,得知那刀疤,不但是李义手下的最得力的干将,更为令臣愤怒不已的是,此人,居然就是当年主劫杀皇上那人。”
说到此处,魏思忠停顿了一下,将目光自楚景辉身上转到了杨清身上。
“但臣身居庙堂,若是随意出手,牵一发而动全身,只能借由杨大人任燕州节度使之名,先将刀疤暗中除去。”
“只要刀疤一死,臣便深信这燕州强匪必先内乱。”
“而以杨大人此后之手段,证实了臣此前的预测。”
“皇上不光毫不费力地除掉了刀疤这个心腹大患,更是将盘桓在燕州多年的强匪势力连根拔起,最后还得了一名得力干将,此乃一石三鸟也。”
“至于臣为此事所准备的那些,臣并未想过。”
“臣自知,清者自清,勿须多言。”
“还请皇上,明查!”
魏思忠言罢,便长跪不起。
“好一位忠君为国的好宰相,皇上的好臣子呵!”
听完魏思忠这洋洋洒洒的一番自为辩解,一旁的杨清情不自禁地为其叫好。
但是,这叫好声尚在众人耳边回荡,便听得杨清继续往下说道:“只可惜,魏相这一番话,不过是子虚乌有罢了。”
楚景辉挑了挑眉头,看向杨清道:“杨卿,何以见得?”
“不知皇上,是否还记得此前从魏相府中所起获之物?”
杨清没有正面回答,而是反问了一句。
“起获之物?”
楚景辉略一思索,便想起了当时的场景:“索图找到了魏府中,有违禁之物。”
“没错,而且那违禁之物非同小可,乃是只有当今天子才可佩穿的御制袍服。”杨清补了一句。
“没错,正是如此。但当时,魏相自称对此事毫无所知。”
“不知皇上可还记得那御制袍服的制式?”
杨清点了点这话中的重点:“那制式,乃是皇上身为太子之时所穿,也就是说,这些御制之物,十数年前便已在了。”
“这,你又是如何得知的?”魏思忠应了一句,又接着对楚景辉道:“皇上,此人心术可疑,皇上切莫听他胡言。”
十数年前的御制之物,杨清这等黄口小儿,又从何处得知?
“魏思忠,你怕是早就忘记了,这御制之物其纹饰皆有定样,而每年的定样又都与此前不甚相同。不是御制坊里头的老人,怕是也看不出这其中的名堂。”
“可不巧的是,臣当时听闻索图侍卫找到了违禁之物,还特意相问了一声,又请教了御制房里头的老师傅后,这才将此事暗中记了下来。”
“大胆杨澄明!既然你此前便已经得知此事之中另有玄机,为何不早早报与朕知晓?”
听得杨清那一桩桩一件件的分析,楚景辉终于是回过神来,对着他怒喝一声。
“皇上,拿人定罪,那是要讲究证据的。”
杨清对着楚景辉跪下道:“一来,臣不过是因为心中有些疑惑,想要求证一番。”
“这二来么,臣只是一外放之臣,按律无权过问京中任何事务。”
“然,臣自是不希望皇上再被此等奸佞小人所蒙蔽,同样也是为了我西楚江山社稷所想,故而冒天下之大敬而插手了此事。”
“此前臣查到那违禁之物也不过是在心头揣测,但如今,看到这三千暗卫,臣方才明白,这魏思忠其心之毒也!”
“他,他是想要……”
杨清没有往下说,但是楚景辉已经然听明白了他的话中之意。
他突地看向魏思忠道:“魏思忠,这,你又如何解释?”
此时的魏思忠,背上的衣物早就被他身上的冷汗所浸透。
他的嘴唇动了动,却是半个字也未能说出来。
倒是杨清,再度开口道:“魏相,你不好开口为自己辩解,不如由在下帮你一并说了罢!”
“皇上,按臣此前所言不难看出,这魏思忠将其手下暗卫派到纳真公主手上,其心可诛!”
“臣并没有,没有哇皇上,你一定要相信老臣!”
魏思忠说不出其他的话来,只能一遍又一遍地喊着自己冤枉。
楚景辉看着魏思忠,眼神里面是无尽的哀痛:“魏思忠啊魏思忠,想朕自登基以来,是如何待你的?而你,又是如何待朕?”
“朕且问你,当年你相救于朕一事,是否也是你此前精心谋划所来?”
听着楚景辉的话,魏思忠原本已经毫无光采的眼睛突地一亮。
他双膝跪地,向着楚景辉所在的方向爬行:“当年,老臣自是拼了一条命想要相护皇上,皇上,你要相信老臣呐!”
“相信,自是相信,然,你又是如何相待于朕的?”
楚景辉说着,便对着索图道:“此处派人留守,一个人也不放过。另,摆驾定国侯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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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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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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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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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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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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