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景辉看着跪俯在地上的杨清,冷冷道。
“臣,昨日不过因臣己身之伤痛未愈,深受其苦,故而突然就想到了正在牢狱之中的魏相。”
杨清的语气微微有些焦虑:“是臣思虑不周,动了恻隐之心,还在皇上面前出言不逊。”
楚景辉还是静静地看着他:“如此?”
杨清依旧是跪俯在地:“臣昨夜辗转反侧,彻夜未眠,为臣之鲁莽而内愧不已。然暴雨阻路,又时辰已晚,故惴惴不安到此时。”
“但,臣此举,并无二意,亦无他心,还请皇上,明察!”
杨清已经跪在地上多时,他背上的衣衫隐隐透着一丝血色。
一旁的张公公眼儿透亮,他看了看杨清,又是小心地看了看楚景辉,沉思了一会儿,便慢步上前。
“皇上,这下了早朝您还未用膳呐!这布膳的小宫子还在外头候着,请皇上,进膳吧?”
楚景辉瞪了他一眼:“你个老小子,没看到朕,正在气头上么?传膳?传的什么膳?”wWW.ΧìǔΜЬ.CǒΜ
张公公脸上浮上一层笑意,再度上前两步,对着楚景辉低声道:“皇上,奴才这不是担忧着皇上龙体安康么?”
“奴才眼窝子浅,这眼瞅着的,脑子里念的,不过是皇上龙体康健,饮食起居罢了。”
“就你会没个正形!以为朕不会现在就撤了你的位份么?”
楚景辉再度横了他一眼,张公公依然是垂眉敛目:“皇上,奴才瞅着这杨大人的身体,好像还没有大好,这身上都在渗血,大概,是伤口又裂了吧。”
听着张公公的话,楚景辉也将目光落到了杨清的背上。
那里,有一片深色的,如水渍般的图形正在不断地往外扩散。
楚景辉的目光紧了紧,此时的他,想起了这杨清身上,还有那次与陈木一道抵挡北凉强敌入侵燕关之时所受的伤,当下脸色就有些缓和。
“朕,中意坦诚,开诚布公,与己方同僚玩心计之流,定不应是我殿下之臣。”
杨清道:“皇上,说的是。”
楚景辉对着杨清挥了挥手:“也罢,你且下去罢!”
杨清告退而出。
早已经等候在皇宫之外的不二见到杨清的身影在前头出现,而且看上去这整个人的气势都不见得太好,当下便迎上前去,一把扶住了他的胳膊。
“少爷,皇上把你留在宫里这么久,所谓何事?”
杨清未回应。
不二将杨清扶上马车之后,自己也一道坐了上去,两人离开那皇城根下后,不二才又开口道:“难道说,是因为里面的那一位?”
杨清这回终于是有了些反应,他抬起头来看着不二道:“皇上要开诚布公。”
“开诚布公?皇上真这么说?若是开诚布公,怕是皇上会更加地厌恶于少爷你吧?”
这魏思忠可是楚景辉一手提携上来的心腹,若是明摆着告诉他,此人,不光于他无恩,相反正无时无刻地思索着如何夺了他身子底下的那个宝座。
这不是让楚景辉知道,他看人的眼光,不行么?
一位君主被人当场揭了短,这还了得?
不二听到此处,自然是意难平。
“身为臣子,这些事情,自然是需要自己解决。”
杨清说罢,便不再言语。
原本有些愤愤的不二,正想再说些什么,突地看到了杨清脸上的那抹落寞与寂寥的神情,当下动了动嘴唇,却是半个字儿都没有说出口。
主仆二人,就这么沉默着回到了杨府之中。
下了车后,不二才重重地吐了一口浊气道:“少爷,咱们什么时候能离开这京城?”
杨清的目光,再度落到了远处地某一个点上,幽幽道:“自然,是要做完该做的事情之后。”
“传令下去,继续秘密关注纳真公主那头的动静,一定要拿到那份与魏思忠有关的信函。”
听着杨清的命令,不二再度很不解地看了一眼杨清:“这皇上不是已经下令,明日午时,处决魏思忠么?”
“既然如此,我们还要再关注他与北凉之间的那些陈年旧帐,又有何用?”
“不二,对于咱们这位皇上的脾气,难道你到现在还摸不清楚?”
“魏思忠与皇上前后相随十数年,明面上与暗地里的交情,岂是能与你我相比?”
“他之所以会下一道那样的旨意,不过是气上头时所说。你若是去问那中书,关于此道旨意之事,恐怕会得来一个‘绝无此事’的回答。”
“我这样说,你,明白了么?”
不二默默点头,其实,他不过是替自家的少爷不值当而已。
但是此话,他不敢说。
回到府里之后,江之洲已经早早地等在了那里。
“北边听说皇上要处决魏思忠,这原先准备好的一些事情都无法再往下进行,所以,他们像是准备开启第二条路子了。”
“第二条路子?难不成段鸿卓还想‘挟天子而令诸侯’不成?”
江之洲反问了一句:“如此,又有何不可?正好可以名正言顺地亮相台前。”
杨清微微一笑:“难得这段鸿卓也有沉不住气的时候,他大概是没有想到魏思忠这枚棋子,走了这么久,还是走空了,这才使得邪火上头。”
“但是,这魏思忠,岂是那容易赴死之人?”
江之洲的脸上,露出一抹讥讽的笑意:“天家那位对于此人,可是爱护有加。”
杨清道:“正因为如此,我们要做的便只有一件事,让这假戏,真唱了,死了天家的心,也断了北边的路。”
“这接下去,才有更多的戏可唱。”
“话倒是不错,你打算如何唱这出戏呢?”
江之洲略为沉思了一番,眼里突地一闪:“这纳真公主听说不日便会下嫁于定国侯世子,到了那里,这京城里头,怕又会是一番热闹的景象罢?”
“那是自然!唱戏么,不都讲究个天时地利人和?若是开了嗓,没有人应和,那不是白费了这一番的功夫么?”
杨清慢悠悠地说着,眼里却没有看向任何一处。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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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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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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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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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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