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清是被人安置在软轿上抬回去的。
如今的他,已经连站都无法站,更何论坐。
虽然经御医诊治,那背上的伤势已经大部分被控制住了。
但是,经过这一路的颠簸,杨清背上的伤口再度被撕裂开来,鲜血淋漓。
不二寸步不离地跟在杨清的软轿旁,他的嘴唇紧紧地抿着,周身散发着一股冰寒之气。
尤其是在他看到杨清背后的伤口再度崩裂之时,一股杀意便怎么掩都掩不住了。
江之洲被杨清支走暂时离开了京城,去处理一些别的事务,故而,他并未能看到如今奄奄一息的杨清之惨状。
但是,江之洲不在,杨清府上却多了几位不速之客。
听着府里的动静,刚刚被安置到榻上的杨清微微往上掀了掀眼皮子,看到了一个意料之外的人。
“义父?您,您怎么……”
顾承天面色凝重地对上杨清的目光:“怎么,臭小子自从当了官,便不认义父了?”
杨清轻咳了几声:“义父,您说的这是哪里的话?我哪里敢呐?”
顾承天瞪了他一眼:“不敢?不敢为什么非得以身冒险?把自己搞得如此模样?”
顾承天看着满背上都是鲜血淋漓的杨清,声音沉了沉:“你这身体,可是老夫花费了不知多少珍贵好药才好不容易养回来!却由着让你如此的糟蹋!”
“同你说过多次,若要收拾姓魏的老匹夫,有的是办法!”
顾承天越说越气,这气儿都喘得呼呼地:“你们两个还愣着做甚?赶紧处理一下少主的伤口!”
那两个原本就站在顾承天身后的人连忙上前,开始清理杨清身上的伤口。
“这些日子你就在府里好好地养着,至于外面的事,由老夫在,定能办得妥妥当当。”
杨清听着顾承天的话,连忙开口想要说些什么,未料起来得急,这话还没说出来,就已经被一阵咳嗽给堵得严严实实。
不二见状,连忙上前一步,轻轻地顺着他的肩膀拍打。
杨清的脸上泛着一层潮红,好不容易感觉到了胸口没有那么压得慌了,这才对着顾承天道:“义父,此事,还须谨慎为好。”
“老夫倒是听闻那个老匹夫已经被送进了牢里?这不是一个大快人心的时候么?”琇書蛧
杨清听着顾承天的话,却是摇了摇头道:“义父,都道百足之虫,死而不僵。更何况那魏相不过是被下了狱,却并未定罪。”
“那你的意思是……”顾承天皱了皱眉。
“自然是乘胜追击,不过,此事我心中有数,义父就放心交给我好了。”
“你如今这番光景,叫我如何放心?”顾承天回应道。
“这乃一着险棋,不过眼下看来,是我暂时赢了,但是魏思忠此人,老谋深算,自是不能掉以轻心。”
“依你之见,接下来,你该如何应对?”
杨清沉默了一会:“怕是会牵扯上不少的人。”
知道杨清此时心意已决,顾承天也无话可说,在离开之前,他撂下一句:“那边的人手已经备齐,可随时听你差谴。”
“多谢义父。”
杨清目送着顾承天离去后,便将视线转回不二身上:“相府那里的事情,处理得如何了?”
“已经同魅影一道在那书房里面放了一把火。”
“可有留下不妥之处?”
“少爷放心,那里我已经来回检查了几遍,确保万无一失,而且,我也看到那索图侍卫亲自带队进的书房,想来是不会有什么纰漏。”
杨清点了点头:“如此甚好,这几日,你要多多留意那皇城里面的动向。”
说完这些,杨清疲惫地闭了闭眼睛。
看到此情此景,不二将手里的一个竹筒紧紧地握了握,最终还是决定不将那件事说出口。
而正闭目养神的杨清也没有注意到不二脸上的神情变幻。
当天晚上,杨清身上的烧便起来了。
他感觉到自己整个人就跟置身于火炉之中那般,烫得他浑身无力。
浑浑噩噩之中,他依稀感觉到身边有人来来去去。
也有人将一物来回地放置于他的额头,那里可以给他带来片刻的凉爽。
来来回回地辗转反侧中,黑夜,退去了。
晨熙透过那窗子落到了榻前的地上,使得这屋内腾起了一阵光亮。
杨清自那一片混沌中,慢慢地睁开了眼睛。
他的脑袋往边上一偏,额头上原本被放着的一块东西便掉了下去,落到了他的脸侧。
那是一块已然沾染上他体温的棉布。
杨清的视线继续往前,便看到在离他床榻不足半步的距离处,有一个人正盘腿坐于地上。
他费力地眯了眯眼睛,身体动了动,不料却是牵扯到了背上的伤口。
身体一软,便再度摔在了榻上。
听得身后的动静,原本坐在地上的那个人便转过头来。
“你醒了?”
“江之洲?你,为何在此处?”
杨清很是意外地看着江之洲。
依着他们之前的计划,此时的江之洲应该还在京城以外,缘何会在他面前?
江之洲却没有回应,他的目光,只落在杨清的背上,紧紧地盯着,像是要将那处盯出一个洞来。
“你将我支出京城,就是为了此举?”
他的声音不高,很是平淡。
然,杨清却在那话语之中听到了隐隐的怒气。
杨清垂下眼帘:“此事,容后再说可否?”
“容后?若是你在那养心殿前扛不过三十棍刑,你让我上何处去说?”
“这……”
江之洲显然是没有打算就此放过杨清:“此前我们便已说过,若想要那人露出马脚,有数条路子可走,你又为何偏偏选了这一条?”
“难不成你以为自己生而为猫,有九命?”
正在屋外负责煎药的不二听得屋内的动静,匆忙而来,正好看到江之洲面色不善地对着杨清数落。当下脚步一滞,不敢上前。
因为他亦知,此次江之洲心头之怒火,实属难消。
杨清对着江之洲那连珠炮般的发问,苍白的脸上显出一丝笑意。
“我倒还是头一回看到你如此……”
江之洲突地回头:“难道你还想有下次不成?”
杨清缓缓地摇头:“非也。”
“此事后续计划如何?如实道来!”
江之洲一边说着,一边狠狠地瞪了杨清一眼:“匹夫不逞孤勇,既然你执意如此,不若由我代劳。”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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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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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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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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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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