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云沿着禁制边缘行走风,就像踩在一根细小柔软的线上,稍有差池就会坠入万丈深渊。
没过多久,他就来到了梣树林旁边,高大的棕黄色树干反衬着他非常渺小。
海云想起小时候的自己是会爬树的。
但那时爬树并不是为了爬上去,而是想模拟鸟儿的感觉,以升腾的姿态,蜻蜓点水般嗖的一声冲上树梢。
他很久没这么做过,因为长大后再这样做,就显得幼稚了。
但此刻四下无人,海云掂量了一下自己的水平。他的武功当然没有倒退,进入炼气境后,对气息的掌握更加精进。
童年的回忆像一阵迷乱的香气,顺着鼻腔拂入身心。
他踮起脚尖。
感觉很好。
他露出了微笑,平静的笑中流露出意气风发的少年气盛。
双脚轻轻点地,体内蕴藏的灵气顿时迸发出来,海云感觉到气浪从身体里释放,强劲得甚至有些难以控制,他稳住方向,双腿轻巧地踩上枝干,连一点树皮都没踩塌。
就这样,他真如飞鸟一般,沿梣树生长的方向冲向了高处。
“好畅快!”
海云惊呼。
曾经就算轻功修炼得再老道,依旧能感受到身体的存在——作为负担的存在。可如今,身心似乎合一,肉体不再成为阻力,而成为魂魄的一部分。
海云站在枝头,远眺禁制之外的浓雾汪洋。
忽然,他把手按在剑柄上,转过身,神情中带着一些疑惑、带着一些警惕。
“谁在那里?”
回应他的只有风声。
海云心想自己或许弄错了。
但敏锐的感觉又告诉他,他没有弄错,刚才那里确实投射出一道视线在监视他,当他靠近梣树林的时候,就隐约觉察到附近存在不寻常的气息,那道视线更加证明他是对的。
什么人这时候会出现在这里?
难道是帮助妖魔偷渡的内奸?他重返作案现场,是为了清扫痕迹?但事情已经过去这么多天了,该消失的痕迹应该都消失了,不该消失的痕迹应该都被雾衍殿修士们发现了。
海云拿不定主意,他连忙跳下树,深藏密林之间,动用自己的神识感知周围环境。
说起来,在进入炼气境之后,修士就能利用神识做很多事了,神识是他们的精神力量,在海云这个阶段,能协助他感知周围环境。
海云静静感受花草树木的呼吸。
有了,有一个反常的气息,就躲在那棵树后!
海云慢慢拉起窃春秋。
对方肯定也意识到我在行动,但他很可能不知道我已经锁定他的位置了。海云思索自己接下来该怎么选择,是直接利用窃春秋瞬间靠近对方,还是再等待一段时间。无论哪种选择,他都没有一点把握。雾衍殿的镇魔禁制就像形同虚设一般,根本没能给他带来一点安全感,何况雾衍殿内又是内奸,又是密谋,又是金丹境修士被杀害……
那人莫非在守株待兔?所有企图调查梣树林的人,都会被他杀死!
海云流下一滴冷汗。
可自在地的那位无名女子,又是如何调查到此地的?
就在海云犹豫不决时,那边反倒是发出的动静。
“何人在此!”那人声音铿锵有力、光明磊落,不像在干坏事的人。
海云一听,自己反而成了鬼鬼祟祟之人?可笑。
他拔出窃春秋,从树后现身。
他看到二十米开外的树林中,走出一个手持长条形法器的男人,男人身边还跟着一个小孩。
海云没见过男人,却见过旁边那个小孩。
那不就是昨天还遇见的男孩喜荤吗?
海云纳闷,手不离剑,说道:“我是络日城的修士。”
男人说道:“我以前没见过你,你的师父是谁?”
海云琢磨那人到底是谁,既然认识喜荤,应该也是雾衍殿的人?但喜荤看起来和他并不熟,有些像受到胁迫才站在他旁边的。
海云说道:“我师父是吴掌门,吴榕庆掌门。”
那人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说道:“我知道你是谁了。”他微微一笑,放下手中的长条形法器,“你应该就是海云了,我是络日城巡武堂的堂主于家友。”琇書蛧
海云听说过巡武堂。
巡武堂就是维护络日城安全的机构,其中的修士相当于人类城市的卫兵,但他们并不会终日把时间耗费在巡逻和守卫上,只是当危险和灾难发生时,他们需要最先站出来保护雾衍殿。
于家友……这个名字很熟悉,我之前在哪听过。
海云冲着他点了点头:“见过于师叔。不知那孩子为何在此处?”
于家友瞥了一眼喜荤,无意隐瞒:“你是被血影袭击的人,有权知道这件事。那晚血影就是从这片地方偷偷潜入雾衍殿的,我最近常来此地巡查,结果发现这孩子鬼鬼祟祟,经常在附近徘徊,刚才抓着他问,他又不肯回答原因,实在蹊跷。”
说罢,于家友瞪了喜荤一眼:“小子,你到底来这做什么?”
喜荤只是摇头,一言不发,眼神在向海云求助。
海云想了想,说道:“师叔,我认识他。”
“哦?你认识他?”于家友显然不相信海云的话,海云刚刚进入雾衍殿,怎么有时间去认识一个凡人小孩?
“师叔应该听说了,那晚血影袭击,有人用阵法制造火墙围住了血影,他便是制造阵法的人。”
于家友脸上的惊讶不少,他沉思了一下,低头问喜荤:“是你做的?”
“是我做的。”喜荤见海云开始帮自己解围,于是非常配合地回答于家友的问题。
于家友长长的嗯了一声,思索片刻道:“原来是你。”
之后是短暂却在主观上格外漫长的沉默。
于家友说:“那你为何在附近徘徊?”
喜荤眼睛转溜了一下:“是海修士让我帮忙。”
于家友把注意力放在了海云身上:“你让他来这的?”
海云没把诧异的情绪流露出来,心里嘟囔我哪知道他为何来这,但依旧沉着说道:“我想知道血影从何而来,他知道怎么对付血影,或许能帮忙。”
海云这番话很是巧妙,既没有直接承认喜荤是在他授意下来到梣树林,却又隐隐约约暗指此意。
至于于家友到底要怎么想,那就是看他自己了。
于家友对喜荤说道:“你虽然会阵法,但终究是一介凡人,以后莫要随意到禁制边界了,万一被妖魔抓走,谁都救不了你!”
“感谢师尊提点!”喜荤眼看于家友松口,立刻抱拳感谢。
于家友又瞥了一眼海云,奚落似的点了点头:“还有不到一周时间就是狩猎考核了,血影袭击一事,巡武堂会给你们一个说法,你还是少把精力放在此事上,这件事……很危险。”
他眼中闪过一丝阴霾,随后拍了一下喜荤的背。
“小子,你跟海云修士回络日城吧。”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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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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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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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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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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