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座流域都被卷进了这场死亡的盛宴,江水失去了生命力,以镇魂剑为中心,逐渐扩散的漩涡发出刺耳的噪声,嗡嗡作响。
人的哭泣,人的哀嚎,人的悲鸣。
一声尖叫在无际的天空里做了短暂停留,随即湮灭在浪涛之中。
江水发疯般撞向两岸,渔船摧枯拉朽,人们死死抓住石块、树干、顶梁柱、身边的人——但都是徒劳。
无论往南还是往北逃窜,镇魂剑都能攫取他们的魂魄,凡人只感觉潮水从身上退去,力量也随之消弭,沉入江河。
一时间,狂风肆虐,无数人的身体被江水淹没,先是双腿,接下来是双手,最后是奋力向上探出的脑袋,一个浪头打来,遮天蔽日的蓝色帷幕就吞没了他们。
这是养育一方土地的江水啊!可突然间,它就化作嗜血成性的野兽,撕咬、蹂躏、狼吞虎咽、残酷无情!
柔软的水变成了利刃。
切!切!切!杀!杀!杀!
残肢断臂洒满了江面,太阳如醉鬼般跌跌撞撞地颓了下来,曲折的光线被一浪比一浪高的血水撕碎,骷髅在绿水上飘荡,没落的生灵好似献祭给黄泉贡品,无论男女老少,人禽兽牲。
这片丰饶之河,就在风和日丽的清晨,化作了地狱。
白无双的手猛烈地颤动着。
镇魂剑不受控制,正大开杀戒!
心仿佛被无数的蚊虫叮咬,尖嘴刺进肌肤,毫不客气地吸血,那张本就偏白的脸,如今更是一团死气,白无双不敢看镇魂剑,却又强迫自己抬起手,他看见,漆黑的巨剑吟唱出满足的剑鸣。
“怎么可能……”他从未想过镇魂剑有如此强大的力量。
仙人怎会容许他持有这样的法宝?
排山倒海,天翻地覆。
他浑身燥热难安,一双双死亡的眼睛聚集在身上,仇恨和怨意都像是有了重量,把他压得不堪重负。xǐυmь.℃òm
现在的白无双只剩一条出路,就是抓住海云!
“我是半仙……不是凡人……”
他不断给自己洗脑,一遍又一遍。
“这是师尊的任务……我是半仙……不是凡人!”
他的目光再次变得冷漠而凶悍,抬头望去,漆黑的世间仿佛夜幕降临,但比夜幕更黑,更暗。
海云所在的乌篷船早就被巨浪拍碎,只剩几块板子,还在四处漂泊。
其中一块板子上,隐约能看见一道不显眼的红光。
“海云!”白无双怒喊。
运气,踩上江水,拖着粗重的镇魂剑朝海云冲去。
剑锋无情,在水面划开了深邃的沟壑。
白无双的吼声传遍两岸。
海云跪在甲板上,剑刺入浮板,根本没法将身体撑起,只觉得自己仿佛深陷泥潭,四肢百骸被一层厚重的仙气覆盖,这东西仿佛能将魂魄压扁!
听到白无双的嘶吼,海云才奋力抬头。
他看到,有一人在水上行走,而那人身后,就是镇魂剑。
“白——无——双——!”
海云咬牙切齿,额头不停落下豆大的汗珠,喉咙里发出无声嘶吼。
他缓缓起身,气功承起身体,沾满鲜血的右手死死抓住剑柄,红钢剑一点点向上抬。
其他人都去哪了?海云扫视周围,看不到活人的踪迹。
“万山!杨眠!”他举起剑,同时大声呼喊。
“别找他们了!”郭槐在脑中吼道。
“住口!我不是你。你草菅人命,我不会!”
“你疯了?快离开这!”
海云挤出冷笑:“你这么有本事,怎么不操纵我的身体离开?”
郭槐一愣,发现自己居然无法调动海云分毫。
郭槐只有在分神时才能乘虚而入,海云早就明白这点,无论是最初被附身,还有与稻书对战时被操纵,都是因为分心。
他的身体,终究由他做主。
“你到底想怎么样?有镇魂剑压制,你站起来都非常吃力,更别说和白无双搏斗,这是螳臂当车!”
海云站直,身体还在对抗镇魂剑的威压。
他的四肢不断颤抖,右手更是摇摇欲坠般萎靡,红钢剑似乎随时会从中掉落。
漆黑的影子压了过来,镇魂剑就要劈开脑袋了。
“该死的小子!”
郭槐一直以来都游刃有余,此刻真的慌了,历经千幸万苦逃出生天,怎么会栽倒一个愣头青手里!
海云置若罔闻,仅仅在凝视白无双的眼睛。
那双眼里看不到生机,只剩下固执,犹如行尸走肉。
“白无双,这便是你想看到的结果?成为仙界的走狗,就是你想得到的吗?”
白无双当然不会回答,而是举起重剑,绝无手软,径直朝海云劈下。
这一瞬,时间仿佛停止了。
白无双在咆哮,镇魂剑仿佛感受到持有者的愤怒,也发出震耳欲聋的鸣声。
海云平静地注视眼前,好像完全放弃了抵抗。
郭槐的脸扭成一团,绝望着吼叫,让海云快点离开。
突然,郭槐发现,自己能操控海云的身体了!
“这是怎么回事?”
来不及细想这小子在耍什么花招,郭槐的求生本能发挥到极致,再加上海云这久经锤炼的身躯,他居然操纵海云,瞬间侧身闪避了白无双的进攻。
“疯子!”郭槐总算领会了海云的意图。
镇魂剑镇得住凡人的魂,但怎能镇住傩师的魂?
这下,海云反客为主,他的声音在郭槐心中回荡:“只有打败白无双,你才有一线生机,你不会武功,我教你怎么招架,动作要快。他来了!”
“老子才不是你的打手!”
郭槐气得直跳脚,堂堂傩师,如今却要听凡人指挥。
白无双根本不知道海云的体内进行着激烈的争吵。
在他的视角中,被镇魂剑控制的海云突然站直身体,然后,以非人的速度躲过了致命一击,他的双脚依旧与肩同宽,压根不曾移动,可他的身体却动了。
“这怎么可能?!这到底是什么步伐?”白无双回忆刚才的瞬间。
游云派有一绝学叫“足隐步”,但刚才海云使出的绝不是这招,而是更恐怖,更不留痕迹的招式。
海云突然狂笑起来:“有意思!有意思!”
他举起红钢剑,毫无章法,冲着白无双就是一剑砍去。
白无双哪里见过这种剑路?
手法是门外汉的手法,可力道又十足的大。
白无双连忙张开左手,五道仙人斩同时爆发,在空中编织出蛛网般的形状,牢牢挡住了海云的劈砍。
海云眉头一皱。
并非因这招被挡才皱眉的,而是郭槐在听海云的指令,因为觉得麻烦,就下意识皱了眉。
“接下来退后两步,身体压在剑身,先反手,从左上往右下一记短刺,调动白无双防守,他的剑会从左边举起格挡,然后你再转剑,全力往他的左下方攻去!”
海云的指导看似很长,其实在一念之间,他的规划就如洪流般涌入郭槐的意识。
“有手段!”郭槐哪知道武者打斗时要考虑这么多,忍不住赞叹起来。
接着,他依葫芦画瓢,动了起来。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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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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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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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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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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