继续这么下去,他会粉身碎骨。
他无动于衷地站在骚乱的人群之中,看着火焰,犹如天灾降临的野兽,在肆无忌惮地吞噬廊桥,旁边的草木也点燃了,所幸山中的水分充盈,火势并未蔓延到不可收拾的地步,但这番景象已经让他惶然。
他觉得今晚是噩梦,火光冲天的景象只是朝阳刺探入梦中,他很快就会苏醒。
“臭小子!别发呆!”杭黎璎的声音遽然从耳畔想起。
像爆裂的雷声,炸碎了他的幻境。
杭黎璎一把抓住他的手臂,和她那粗壮的臂膀相比,他如同瘦弱的小鸡。
一拳,一掌。杭黎璎三下五除二地开辟了道路,把拦在面前的虚清弟子打得嗷嗷直叫。
火带来的不仅是光和烟,更是刺耳的烈响。
“我看到他们了。”杭黎璎冲着欧阳靖熙喊道,“廊桥这边走不通了,跟我来!”
“我……”
欧阳靖熙想说些什么,但杭黎璎没给他开口的机会。
他像一具傀儡,不断挤撞人群。
往前冲!往前冲!逃离这里!逃离这里!
“万山呢?!”他突然大喊。
“他们在前面——”
杭黎璎看到骑马的二人又下来了,他们大概也意识到,骑马不仅没有靠双腿来得方便,而且更容易被人发现。
但她的话音未落,就有寒芒从森林中闪出,一根冷箭从尾浮子所在的大道上射来。
银光划过眼角,欧阳靖熙感觉脸颊嗖的一凉,紧接着变得滚烫起来。
鲜红的伤口沿着嘴角撕到耳根,他忍不住大喊一声。
“没事吧?!”
“没事。”欧阳靖熙还能说些什么呢?
杭黎璎瞥了眼失魂落魄的欧阳靖熙。她知道了他所做的一切,包括他和尾浮子联手,毒害万友,欺骗了万山和她。这个拥有光明前途的少年的一时邪念,让所有人陷入了苦难,坠入了万劫不复的深渊。
她脑中一直盘旋着一个想法:现在就杀了他!
但即便欧阳靖熙就算死了,也挽回不了任何事。
一眨眼的时间,万山和另一个少年就淹没进了人海。杭黎璎感到焦急,大患已成,她只想带着爱徒离开,至于尾浮子的愤怒,虚清派的报复,她不想再考虑了。
她拽着欧阳靖熙往东边跑。
杭黎璎看到了尾浮子。
那个身形瘦弱的媪妪正站立在逃亡的必经之路上,她手中似乎拿着什么东西,散发着令人不安的微光。杭黎璎连忙把目光避开,担心尾浮子发现他们,但为时已晚,尾浮子冷峻的目光犹如一发锐箭,扎实地钉在他们身上。
杭黎璎暗道不妙,立刻带着欧阳靖熙转向。
“咻——”
又一根箭从暗处射来。
黑暗中,一道鲜红的血迹从不知何人的身中迸出,腥红泼洒,青草弯折。
尾浮子身旁站满了一列严阵以待的武装弟子,他们或手持弓箭,或手持长剑,堵上了所有离开的路径,明晃晃的火把照亮了前方的黑暗,海云等人的行踪毫无保留地暴露在人们眼前。
尾浮子大声说道:“抓住他们!”
一声令下,更多弟子犹如鬼崇般冲向了逃跑的几人。
没有武功的欧阳靖熙被率先抓住。
紧接着是杭黎璎,她的右腿根被人用剑砍了一道,只觉得右腿突然失去了力量,摔倒在地,很快被众人围上。
至于海云和万山,同样被持剑的弟子们围住。
论单挑,他们肯定不如海云,可海云没有三头六臂,面对这种情形的围攻,只觉得左支右绌,即便有傩师的提醒也没法脱身。
他的双手都产生了火辣辣的痛,等被人扣住时,身上早就布满深深浅浅的伤。
而万山,她再怎么也不想对同门下杀手,一番较量过后,她还是放弃了抵抗。
四人很快被押了出来,剩余的人忙不迭去扑灭大火。
稻书匆匆忙忙挤出人堆,来到尾浮子身旁:“师傅,我和海云胜负未分,请容许我继续和他比剑。”
尾浮子瞥了他一眼:“你的技法远不如他,别丢人现眼了。”
稻书感觉双腿顿时变软,撑不住身体一样,弯弯扭扭地塌了下去。他怎么能想到,自家掌门竟会不顾颜面地说出这样的话,粉碎的尊严无法再拾起,他惶惶看着尾浮子,又转身看向重新被人们围住的海云,说不出话来。
尾浮子推开他,来到再次被俘获的几人面前。
“你们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她扫视他们,目光最后落在欧阳靖熙身上。
欧阳靖熙苦笑一声,脸色苍白,四肢无力。
他看了眼被俘的万山,然后上前一步,对尾浮子说道:“让我们走。”
“靖熙,你该冷静冷静。”尾浮子不动神色,左手抚摸着蛇形玉琀。
欧阳靖熙没有停顿,紧接着说道:“掌门,离颂仙会不到一个月了。”
此言一出,尾浮子再不像刚才那样神态自若。
她明白这句话的弦外之音——欧阳靖熙在威胁自己,如果不按他的做,他就会鱼死网破,将一切公之于众!
尾浮子微微皱眉:“你到底想做什么?”xǐυmь.℃òm
“我只要她平安,而虚清给不了她平安。”欧阳靖熙目光指向万山,然后强调一遍,“让我们走。”
站在一旁的虚清弟子们当然不知道两人之间的秘密计划,都在低声窃语,人们凭直觉能感受到,其中似乎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内情。尾浮子把细声细语听在心里,越发紧张和愤怒,克制的脸颊绷得紧紧的。
没想到自己竟会被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子威胁,但事实就是如此,她没有和欧阳靖熙讨价还价的筹码,收集五大法宝的事不容许第三者知道,更别说这里站满了虚清弟子。
尾浮子说道:“给我个理由。”
“他们被人诬陷了。”欧阳靖熙是何其聪明,他早就想到这种情形,炮语连珠般说道,“官府的公文有误,他们必须离开此地,他们虽然不是真凶,却与真凶有过间接接触,在案件明了,真凶落网之前,他们不方便再露面。”
“你上前来。”
欧阳靖熙看到那枚玉琀,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了。
“你们都退下。”尾浮子知道这个行为会引起人们的疑心,但相比起稳定欧阳靖熙,其他事都不重要,何况外人再怎么胡乱揣摩,也编不出个所以然。
弟子们老老实实退了许多步,只能看到火光朦胧之中,欧阳靖熙站在了掌门面前。
尾浮子抬头看着这位长大成人的弟子,不禁感慨:“你也长这么高了。”
欧阳靖熙没有回应。
“伸出手。”
他伸出手。
尾浮子抚摸玉琀,蛇目发出黯淡的绿色荧光,突然,蛇头微微抬起,猩红的信子顺着欧阳靖熙的掌心探了上去,伸进他的经脉之中。
站在后头的海云不知现在是什么情况,但身旁的傩师却开口了。
傩师并不是在跟海云说话,而是自言自语,非常震惊。
“那是……傩器。”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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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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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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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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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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