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先生来了！”蒙挚连忙从主位起身，“你昨日才到，怎么不先歇一天？”
梅长苏笑道：“军情紧急，如何能因我一人延误？多谢蒙大统领关怀，你看我这不是好好的吗？”
蒙挚见梅长苏在这样严寒的北境也未着厚重的大氅，银甲之下整个人都英姿勃勃，就仿佛那个银袍长/枪呼啸往来的赤焰军少帅，又回来了，他朗笑着拍了拍梅长苏的肩：“你果然还是适合战场啊！”
梅长苏低眉浅笑，看了看下边凝神细听的诸位将领，问道：“莫泽王到军中了？”
蒙挚点头，将一封详细的奏报递给梅长苏：“多亏了沧巫阁的兄弟，这样详细的情报在任何一处战场都能起决定性作用。”
其他将军也跟着点头，一开始梅长苏以参军的身份跟随大军，这些将军心里是十分不屑的，早听说梅长苏此人最善阴谋诡计，身体又羸弱不堪，这样的人怎会被太子殿下派来监军？
可是偏偏连他们的主帅蒙挚都对这位梅参军言听计从。
直到梅长苏的安排逐渐生效，仅仅半月时间，便夺回汉州、合州和旭州，甚至逼得那大渝莫泽王压上全部皇属军，这样的成就，谁还敢说他不懂武事不懂兵法？这些武将都是直肠子，经此一事，自然对梅长苏心服口服了。
梅长苏已然看完了奏报，抬眸对诸位将军笑道：“怎得今日气氛如此凝重？难道就是因为二十万皇属军？”
左下首一人抱拳道：“梅参军，咱们虽有十七万兵力，在人数上倒也不完全处于劣势，只不过梅参军也知晓，这十七万大军是凑出来的，驻防军与大渝还偶有摩擦，这行台军十之八九都是从未打过仗······”
“是啊，之前咱们势如破竹，是因为和皇属军几乎没有正面交锋，如今——不知这仗怎么打？”另一位将军也忧虑道。
梅长苏温和笑了笑：“怎么？诸位将军连夺三州，如今没有信心了？十四年前，七万赤焰军都能将二十万皇属军斩落马下，如今我们好歹也有十七万人马呢。”
众人互相看看叹了口气，他们怎么可能和赤焰军相比？赤焰军残存的大将都可以成为一方主帅，他们呢？
卫峥是赤焰军大将中唯一一个跟在梅长苏身边的，见状笑道：“梅参军似乎胸有成竹，就别吓唬咱们了。”
众人连忙去看梅长苏，见他的确不慌不忙的样子，心中略定。
“虽说大渝皇属军有二十万之众，可是无论如何，莫泽王也不会一次性把这二十万人送上战场，大多还是震慑的作用，毕竟，十四年前全军覆没他尚有余力镇压大渝皇族，这次，若是皇属军损失过重，只怕大渝朝堂上下也不能容他了。”
“此言有理，”蒙挚道，“更何况身后还有北燕虎视眈眈，他们这个盟结的也没多牢。”
“既如此，就请蒙大统领坐镇衮州，以大军佯攻之势吸引对方注意，我率七万人马奇袭梅岭。”
“不行！”蒙挚和卫峥一齐叫道。其他在座的将军都是一愣。
卫峥急道：“少、梅参军，梅岭气候恶劣，滴水成冰，若你有什么闪失······属下十四年前便同大渝皇属军在梅岭交战，让属下去吧！”
蒙挚也说：“是啊是啊苏先生，让卫峥去吧。”
梅长苏蹙眉没有说话，一时间气氛僵持起来，半晌，一个将军才道：“听闻梅参军身体不太好，梅岭那样的地方，的确不利于您——”他触到梅长苏的目光，不知为何把后半句话吞了回去。
梅长苏叹了口气：“蒙大统领，梅岭一线是最为重要的，我不亲自去部署，稍有差池这七万大军便是羊入虎口，”他竖起一只手阻止了蒙挚的话，“更何况我自己的身体我清楚，我若是没有信心，今日也不会开这个口，我明知梅岭一战将会何等凶险，若是我自己突然病倒，那岂不是害了七万士兵，害了你们，更对不起大梁的百姓吗？”
蒙挚“可是”了半天想不出什么反驳之言，拿眼去瞅卫峥示意他说话，卫峥苦笑一声，他怎么可能不知道自家少帅是什么样的人，他做的决定又有谁能干涉？
“你们放心，阿蘅不日也会回来，她带的沧巫阁暗桩也会辅助与我，不会有事的。我们不能直面这二十万大军，必须分而击之，不能耽搁，蒙大统领，军情为先！”梅长苏薄薄的笑意中充满了如霜的傲气，“你们都知道，我是最适合的那个人，大梁的生死存亡，难道不比我一人的安危更加重要？”
蒙挚心头一紧，没有人会想要阻止林殊上战场，他是天生的战神，是不败的少年将军，他是赤焰的传奇、大梁的骄傲，他是最可信任的朋友，是最可依赖的主将······然而现实这样残酷，再坚韧的心志和强悍的头脑也抵不过病体的消磨，蒙挚不知为何梅长苏来到北境之后，身子反而比在金陵时好很多，但是不管怎么说，梅长苏终究不再是林殊了······
“小蘅什么时候回来？”他问道。
梅长苏眸中闪过温柔的情绪：“今晨得信，已至临城，后日便到。”
“好，”蒙挚点头，“那就等小蘅回来，她是你的大夫，只要她同意，我就让你去梅岭，若是她不同意，哪怕打晕你我也要把你送回金陵。”
梅长苏神色有些复杂又有些无奈，最终也只是微微欠身：“也好，左右双方还在僵持，尚未开战，我先去准备准备吧。”
蒙挚被他自若的神态弄得心里略略发慌，但又想着，云蘅医术高绝又深爱梅长苏，必然会做出对他最有利的选择，应当不会有意外的。
卫峥看着脚步沉稳身形健朗的梅长苏，微微疑惑，总觉得有什么掌控之外的事情在肆无忌惮地蔓延。
······
云蘅忽然醒来，见四周漆黑一片，心中一紧，下意识喊道：“阿寒？”
外间传来窸窣的声音，进来一人点亮了烛台：“夫人醒了？”
云蘅一怔，盯着来人半晌才反应过来：“阿徵？你怎么在这？”
阿徵冷峭的脸上也有一丝担心：“听闻夫人失踪，我便从廊州赶来了。”
“我们到哪了？”
“已经到临城了。”
“临城？”云蘅蹙眉，“怎么会到临城，不是去汉州吗？”
“夫人，原本是要去汉州的，可是途中收到宗主的信，如今宗主已至衮州大营，所以才改道临城的，咱们后日就能到了。”
“衮州大营······”云蘅的心猛地一跳，怎么会到衮州大营了？“苏哥哥的身子可有不适？”她急道。
阿徵摇头：“据暗桩的消息，宗主的身体并无不适。想来是因为晏大夫在的缘故吧？”
云蘅压下心头不安，看了看阿徵：“我请束帮主将阿寒葬在乐亭山了，你们师兄妹一场，日后有机会你和阿珏阿羽也去看看他吧。”Χiυmъ.cοΜ
阿徵抬眸看向云蘅：“夫人、夫人难道不怪他吗？”
云蘅望着忽明忽暗的火烛：“阿寒于我，恩情重于背叛，更何况，他从未真正叛我，只不过事已至此，我们都回不去了······”
阿徵怔然，忽然下拜：“阿徵替师兄拜谢主子。”
云蘅扯了扯嘴角，伸手将她扶起：“快去歇着吧，明天晚上就不休息了，直接赶去衮州大营。”
“是。”
第二日一早，众人便继续上路，在阿徵的坚持下，云蘅最终还是乘车前往，连夜驱驰，抵达衮州地界也已是次日午时了。
忽然，官道响起马蹄声，四周都是习武之人，立刻警觉起来。
阿徵侧耳细听，回禀道：“夫人，一人一骑，直奔我们而来，兴许是衮州大营派来的。”
云蘅“嗯”了一声，倚着车身半睡半醒，马车一路晃得实在难受。
片刻之后，再次传来阿徵略显惊讶的声音：“夫人，是宗主！”
云蘅一怔，瞬间掀开车帘，怔怔地望着远处越来越近的人影。
银鞍白马，丰姿俊逸。
午后的暖阳照在雪地上，泛出晶莹剔透的光。那人踏雪而来，犹如神灵天降。
梅长苏在车前勒住缰绳，冲车上发呆的小姑娘伸出手去：“阿蘅，来。”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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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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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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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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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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