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长苏望着那柱点燃的香,凝神道:“若是夏江只把卫峥关起来,我们反而难以下手,他既然故意漏了破绽叫我们去抢,总会有机会的。”
靖王蹙眉道:“只是夏冬手中的眼线说,卫峥已经不在悬镜司的地牢了,夏江会把他转移到哪里去呢?”
“一定是一个我们意想不到的地方,”梅长苏眯了眯眼,“这金陵城还有什么地方呢?”
众人沉默了一瞬。
“他们已经进去了吧。”靖王紧紧盯着剩下的半柱香。
梅长苏略略颔首:“以那些人的功夫,此刻应当在悬镜司地牢前了。”
“可是······”靖王犹疑了一下,“会不会转移走卫峥才是夏江的故布迷障,令我们止步不前,实际上,卫峥确实在地牢里?”
梅长苏勉强笑了笑:“殿下,卫峥对于夏江来说,最大的作用就是活着,只要卫峥活着,夏江就有把握继续一次又一次地利用他激您上钩。但是对于其他没用的人来说,夏江不会心慈手软,他一定早就在地牢埋下了有去无回的重重机关,等着这些人前仆后继地赴死,哪怕这其中还有他自己的徒儿夏冬,他也不会有半分犹疑,这些在夏江眼中注定去死的人,就不必带着卫峥一起了。”
“或许,即便这次营救失败,夏江也会一口咬定是我劫走了卫峥,然后偷偷把卫峥放在一个我管辖的地方,再把他找出来,在父皇面前,我必然是有口难辩。”
“殿下能预料到夏江的做法,日后应付起来便容易些,殿下的战场不在这里,而在朝堂。”梅长苏淡淡道,又转而问云蘅,“你都收拾好了?”
“三日而已,能有多少东西。”云蘅不满地撇嘴,“我既答应了你,就不会食言。”
梅长苏拿云蘅没辙,笑了一声,无奈地摇了摇头。
靖王奇怪地问道:“云姑娘是要去什么地方吗?”
云蘅看了梅长苏一眼,心知他是不准备让靖王知道接下来将要面临的危险,便道:“这几日我师父为我疗伤,但今日之后只怕药王谷的人在金陵难得安稳,只好带着我这个包袱先离开几日。”
靖王想起那日云蘅晕倒在虎影堂前的景象,神色有些愧疚:“姑娘的伤,是该好好将养,那日在······”
“那日事态紧急,是阿蘅失礼了,这几日一直没来得及让她给殿下赔罪。”梅长苏开口打断了靖王。
靖王一怔,连连摆手:“此事是本王失了耐性,不够信任先生的缘故,若非云姑娘找来,只怕又要连累先生,哪来什么罪要赔。”
几日耗神,梅长苏原本便有些疲惫,听闻此言,便道了声谢,没有多语。
今日带人攻入悬镜司的是楚逴,楚家主武功不俗,又可掌全局,有他在前方坐镇,云蘅心中并没有太过担心,唐凌已经再次扮做太行巨盗的样子上了街,只等攻入悬镜司的兵力突围出来,唐凌便现身街头,引得巡防营在街上追捕,阻挡悬镜司的府兵,掩护其余人撤退。
而剩下的后手,是素天枢亲自带人跟着夏江,必然能够找到卫峥被关押的真正地点。
香燃尽了,又略略过了小半个时辰,即便夏江反应再慢,也该——
“宗主!”黎纲的声音老远就响起,语气里是掩不住的喜意,“宗主!卫峥救出来了!”
靖王猛地起身:“当真?”
“是!素老谷主他们已经把人救出来了!咱们的人只有几个负伤,并无人阵亡。”黎纲连忙回禀。
“夏江到底把卫峥藏在了哪里?”
“大理寺的牢房。”黎纲用拳头砸了一下手掌,“我们都没想到这个地方!大理寺卿可是誉王的小舅子啊!”
“是啊,大理寺的牢房平日里只关押待审的犯人,也难怪咱们连几处暗牢都搜过了,却忽略了这一处。”梅长苏松了口气,“黎纲,快未时了,后面的事情还得靠你盯着,务必要确保纪王爷在登甲巷亲眼看到夏冬押解卫峥一幕。”
“是!”救出了卫峥,黎纲立时便信心百倍起来,连忙一礼,退了下去。
“你也该走了。”梅长苏望向云蘅,伸出一只手,紧紧握了一下云蘅有些发凉的手心,“听话。”
“三日?”云蘅知道靖王在这里,他们不能说得太多,但仍是问了一句,拼命压下一丝惶惑的颤音。
“嗯,三日。”梅长苏的声音带着安抚的意味。
云蘅咬住嘴唇,望着他,她真想把梅长苏打晕了一并带走,可是那样,在夏江口中便是坐实了畏罪潜逃的罪证,更无利于日后的布局。
梅长苏温柔地抚过云蘅的脸颊,眼神却坚定无比:“阿蘅,好好养伤,等你好了,才能回来帮我啊。”
云蘅觉得自己用尽了全部理智,才平静地站起身,跟靖王行礼之后走了出去,她还要与楚逴他们汇合出城。
靖王蹙了蹙眉,感觉眼前的气氛不太对劲,但梅长苏并没有给他太多思考的机会。
“殿下必须时刻小心在意,行动虽然成功了,但破绽依然很多,尤其巡防营在外围的这些配合,一定会被夏江咬住不放。”
“我明白。”靖王决然道,“失宠也罢,被猜忌也罢,这都不是死局,夏江手里没有铁证,就算父皇信了他的话,也不至于直接就处死我。”
梅长苏微微颔首:“殿下切记,必须要咬定与此事无关,卫峥由我照顾,我会为他安排妥当的去处,殿下不要问也不要管,就当卫峥真的和你一点关系也没有,能做到吗?”
靖王毫不犹疑地点了点头:“听凭先生安排,”又转头嘱咐列战英去叮嘱府中参与了此事的人,权当不认识卫峥。
靖王轻轻吐了一口气,在椅子上重新坐下,慢慢松了松紧绷已久的肩膀,但他仍是坐得笔直,并不同已经因疲惫而贴在椅背上的梅长苏。
“殿下还有忧虑?”梅长苏看着他道。
靖王摇了摇头:“只是感觉有些不真实,居然真的把卫峥就这样救出来了······”
梅长苏微微叹了口气:“殿下已决心应付一切,这份坚韧我很放心。不过,静妃娘娘多少也要受到牵连,希望到时候殿下不要动摇。”
靖王闻言沉默下来,良久方道:“我与母妃已为此深谈过一次,她的坚定犹在我之上,庆先生不必担心。”
“嗯,”梅长苏低低应了一声,“还有······”
“什么?”
梅长苏的面色稍稍有些苍白,不过片刻之后,他露出了浅淡的微笑:“算了,也没什么,到时候再说吧。”
······
云蘅的伤口尚未愈合,无法骑马只能坐着马车随药王谷众人自西门出了城,马车摇摇晃晃,云蘅便有些昏沉起来。
暮色已至,忽然有人掀开了车帘,云蘅蹙了蹙眉,却醒不过来,她身上极冷,可双颊又烧得通红,显然是发了高热。
楚逴探身摸了摸她的额头,微微叹口气,伸手将她从车中抱了出来。
此刻的马车停在一处简朴的院落里,药王谷众人已遵从老谷主之命连夜撤往西境,但楚逴带来的人却暂时留在了赤桑镇的这处别院里。
楚逴探了探脉,写下一个方子递给侍从,嘱咐道:“去抓药的时候请个医女回来。”
“啊?”侍从有些惊讶,这种小地方的医女,医术哪里有家主的医术高明呢?
楚逴扫了他一眼,侍从连忙躬身应是转身跑了出去。
赤桑镇不大,医女也来得很快,探了探云蘅的脉问道:“这方子既是公子开的,想必公子医术高明,怎么——”
“她有伤在身,还请您帮她重新包扎一下。”楚逴道。
医女恍然,点了点头:“好。”
楚逴看了仍是昏迷未醒的云蘅一眼,转身走了出去。
夜色寒凉如水,一个侍从急匆匆从院外走进来:“家主,金陵城的消息,静妃禁闭于芷萝宫,靖王被勒令在府思过,梅宗主——梅宗主被夏江抓进了悬镜司。”
楚逴回身看了一眼禁闭的房门,医女还未处理完伤口,云蘅也还没醒过来,长叹一声:“梅宗主,当真是算准了天下人心,将每一步都料到了。”
“可是,那悬镜司是什么地方,梅宗主在那里······”侍从不忍道。
楚逴摩挲了一下腰间墨色玉佩:“他对旁人狠,对自己更狠,唯有······罢了,左右我们也没办法再冲进悬镜司救一回人,既然梅宗主说三天,我们只能信他。”
云蘅醒来时已是第二日清晨,睁开眼还有些发晕,不由揉了揉眉心打量着四周。
阿寒如今还没回来,自然是阿庆跟在云蘅身边,听见了里边的动静连忙进来,心知云蘅必然牵挂金陵城的事情,便事无巨细地将宫里宫外的事讲了个清楚明白。
云蘅眯着眼沉吟道:“静妃给已故宸妃设置灵位,却只得了个禁闭的处罚,难说皇帝此举究竟是罚她还是保她。”
“可不是?”阿庆道,“当时皇上被夏江和誉王挑得怒火正炙,冲去了芷萝宫,谁知却雷声大雨点小,回来后对靖王也没有多做为难了。”
云蘅冷笑了一下,思及之前芷萝宫的小灵传回来的消息,说静妃暗中给皇帝施了扰乱神智致其思绪不宁的药,想必皇帝做贼心虚,故人夜夜入梦,他怕是宸妃无人祭奠、冤魂不散,才暗中吩咐静妃设下牌位祭奠。
“悬镜司那边呢?夏江可有审苏哥哥?”
“还没有。”阿庆看了看云蘅冷凝的神色,“姑娘,宗主一向料事如神,他既说了三日,一定不会有事的。”
云蘅心烦意乱地点了点头,总觉得自己忽略了什么。
正如梅长苏预料的,三日后纪王进宫,皇帝查封悬镜司,他自然就能出来,可是——云蘅缓缓坐直了身子,突然明白自己心中一直隐隐担忧的是什么了。
夏江为人狠绝,提审梅长苏后,二人一番交锋势必让他明白,梅长苏绝不是他能任意揉圆搓扁的人物,也就绝不会再给梅长苏面君的机会,一旦查封悬镜司的旨意到了,只怕夏江会立时对梅长苏痛下杀手,以绝后患。
梅长苏太清楚夏江的为人,他一定早都想到了,可他偏偏瞒了自己,将最后的结果轻描淡写掩盖了过去······
阿庆见云蘅眼眸里缓缓聚起一股怒意,却又渐渐散去,有些纳闷,可他不像阿寒跟了云蘅多年,相处起来有几分随意,毕竟他们这些沧巫阁的人对阁主还是充满了敬畏的,也不敢轻易开口,便恭恭敬敬站在一旁等云蘅吩咐。
梅长苏一定留了后手,云蘅思索着,飞流应该会提前潜进悬镜司,但是,万一夏江提前动手了呢?万一宫里出现了纰漏,皇帝没有直接查封悬镜司,而是召夏江去殿下问话了呢?云蘅不是不信梅长苏的推断,而是不信一向多疑的皇帝。
“阿庆,请师兄进来一下。”
片刻后,楚逴漫步走了进来,先是给云蘅探了探脉,蹙眉道:“你本就在养伤,切忌忧思过度,你是医者,这也不知道?”
云蘅叹口气:“苏哥哥在悬镜司里,我哪还能静下心来养伤。”
楚逴摇了摇头:“说吧,又想出什么了?”
云蘅道:“师兄,我听说你跟夏秋有几分交情?”
楚逴挑了挑眉:“是,不过交情归交情,夏秋到底是悬镜司的掌镜使,此番袭击少谷主,他可没有因为和我的交情而手下留情,你不会指望夏秋看在我的面子上就能背叛师门吧?”
云蘅沉吟道:“我知道,只是我想跟他谈谈,师兄,你能否帮我约夏秋一叙?就在这里?”
楚逴定定看了她一会儿,无奈道:“罢了,我会给夏秋传封信,但这种时候,他会不会来赴约,我就不得而知了。”
云蘅笑了起来:“多谢师兄!”
楚逴笑了笑,伸手摸了摸云蘅的发顶:“小蘅,不管什么时候,药王谷和师兄,都会在你身后,你只要知道这个就好了。”
云蘅想起当初因为婚约而和师兄日渐疏远的事,咬了咬嘴唇:“师兄,我······”
楚逴叹了口气:“好了,过去的事就不提了,不管怎么样,你都是我的小师妹,是我看着长大的小姑娘啊,以后师兄也会给你撑腰的。”
云蘅眼角有些湿润,她自然记得,在自己被云家送去药王谷的那些日子,她拼命用过分外向调皮的样子掩饰着内心的受伤,师兄师姐们被她烦得不行,一直都是楚逴带着她,看护着她,在那段对于一个孩子来说最孤单的日子里,楚逴是少有的带给她温暖的人。
只是云蘅也向来分明,师兄也只是师兄。m.xiumb.com
楚家家主并非是拿不起放不下的人,对于云蘅,他始终觉得自己有责任,更何况这是他的小师妹,天长日久的相处里,总会产生若有若无的好感,但是既然她已经找到了自己的良人,楚逴也没必要放不下执念。
若他真是放不下,也不会任由云蘅躲了这些年,思及此,楚逴安抚地冲云蘅一笑,便去命侍从回京给夏秋传信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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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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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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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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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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