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纲端了空药碗出来,看着云蘅眼下青影,抿唇道:“姑娘还是歇歇吧,宗主这边有我们。”
忽然甄平快步进了主院,神色焦急:“宗主还没醒?”
黎纲皱眉:“怎么了?”
“出事了。”甄平站定在二人面前,看向神色疲惫的云蘅,“卫峥出事了。”
云蘅眼前一花,黎纲连忙上前扶住,急道:“卫峥怎么了?”
甄平尚未开口,又有小厮冲了进来:“姑娘、黎舵主、甄管事,有人持药王谷令求见。”
药王谷来人受伤颇重,连日赶路更是筋疲力尽,只拼命禀报了时情,便昏厥过去,云蘅诊脉后开了药,便有小厮将那人抬了下去。
房中只点着一盏灯,三人相对而坐,一时无言,气氛凝滞。
云蘅头脑昏沉,太阳穴鼓鼓胀痛,忍不住伸手按压。
黎纲甄平二人见状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决然。
黎纲道:“宗主正是凶险关头,卫峥之于宗主实在太过重要,如今万不能让宗主知道。”
甄平点头道:“卫峥被捕已有八日,我这便组织盟里兄弟沿途救人。”
“靖王回京了么?”云蘅停了手忽然问道。
黎纲回道:“尚未,但赈灾之事靖王是事半功倍,应该也用不了多少时日。”又惑然,“这事要告诉靖王?”
云蘅摇了摇头:“宗主不在,靖王那脾气,别人怕是压不住,暂时对外保密。”
窗外已近拂晓,一丝丝光线透进沉闷的房间,云蘅缓缓道:“如今,只有我们先动了。甄大哥,金陵附近所有暗桩全部启动,务必在囚车进京前抢回素玄大哥,再吩咐沿途暗桩,接应药王谷中人入京。”
甄平点点头:“时间紧急,我现在便去组织。”
云蘅忽然叫住了已经推门而出的甄平,甄平回头看去,只对上那双黑暗得仿佛吸走了一切光芒的眼眸,云蘅一字一顿道:“甄大哥,金陵附近的兄弟虽对你们的事知之甚少,但是,一旦透露出去,便是万劫不复。”
甄平看不清那双眼睛深处的情绪,却明白了她话中深意,凝重地点了点头,大步而出。
云蘅收回目光,疲惫地靠在一边,刚合上眼,又忽然起身:“黎大哥,传暗语信给廊州,赤焰旧人无论听到什么消息,都不可轻举妄动,全部蛰伏,盟中外务全部移交给别人去做。”
黎纲也站了起来:“好,如今只有这样了,姑娘先去歇着吧,若是营救不成,还有大麻烦等着呢。”
云蘅昏沉睡去之前,又将悬镜司此番举动前后分析一番。
靖王与老皇帝之间,表面上是父慈子孝君臣和乐,但二人之间那道旧伤疤一旦揭开,便是血淋淋的现实和脓疮一般的往事,而夏江,怕是要借着卫峥重新撕裂那粉饰的太平,赤焰之案,便是龙之逆鳞。却也有另一个好处,短时间内,倒不必担忧卫峥的性命,组织营救也可少几分顾忌,但营救成功的可能性究竟有多大,云蘅心中几乎不抱希望。
梅长苏熬过了最凶险的时日,却依然昏沉沉的,白日里本有几分精神,却也被云蘅暗中施药掩了过去,对外间之事丝毫不知情。
云蘅立于廊前,望着暗沉的天空,仿佛酝酿着一场大雪,路上三次营救皆以失败告终,金陵附近的暗桩损失惨重,所去之人皆是死士,逃的逃死的死,就算失手被抓,也毫不犹豫地自尽,他们在用性命守护着江左盟最深的秘密。
阿寒面色冰寒:“此番囚车入京,避开了江左地界,所以······”
云蘅厉声道:“从什么时候起,沧巫阁的势力已经被困在江左境内了?这是理由吗?”
阿寒连着院中三个沧巫阁下属连忙跪地请罪:“阁主息怒,我等办事不利,甘愿受罚。”
云蘅缓缓吐出一口浊气,稍稍放缓语气:“之前命你跟着夏江和夏春,就没发现什么吗?”
阿寒摇头:“夏江和夏春这些日子都并没有异动,如今想来恐怕此一招早已埋下伏笔,夏江只是在等消息罢了。”
云蘅疲惫地揉了揉眉心,挥手道:“罢了,你们起来吧,如今说这些已经没有意义了。”
“阁主!”阿寒愧疚地叫了一声,他知道卫峥对于出身药王谷的云蘅以及梅长苏来说有多重要,却因为他们的情报失误——
“阿寒,”云蘅放下手,看着他一字一句说,“十三年了,卫峥以药王谷少谷主之名行事良久,在这个时候突然被发现,我觉得其中必有猫腻。”
“姑娘认为,是有人出卖?”阿寒问道。
“药王谷、云家······都有可能,当然,也不排除他就是恰好被悬镜司的人认出来了。但我必须要知道原因,这个可能存在的叛徒,到底是谁,知道我们多少事情,否则,不仅是卫峥,对于江左盟,对于苏哥哥,都是一个巨大的威胁,我要你亲自去查。”
阿寒犹豫:“可是金陵这边——”
“这里有我,但是······如今江左的赤焰旧部皆蛰伏,能用之人本就不多,而叫我全心信任的,阿寒,只有你了。”
阿寒看着云蘅疲惫的神色,躬身一礼:“定不辱命!”
云蘅看向匆匆走进来的甄平,太阳穴又开始胀痛起来:“甄大哥,出什么事了?”
甄平皱了皱眉:“刚刚靖王府的列战英来了,说静妃娘娘被皇后锁拿了,理由是她下毒谋害龙体。”
云蘅一惊,想起前些日子小灵传出来的皇帝夜夜惊梦的消息,难道被发现了?
“什么毒?”
“说是······”甄平抓了抓头,“叫什么浣······浣什么草?”
“浣葛草?”云蘅立即道。
“正是,说是皇后娘娘突然带着人搜查芷萝宫,最后太医鉴定此草有毒,有损龙体,皇后便以此为名带走了静妃。”
云蘅皱眉,缓缓坐了回去,觉得事情变得难以理解。
“怎么了?”甄平有些紧张地问道,“这个草真的有问题?”
“浣葛草,是一种常见的药草,有毒性不假,可——若真想毒死人,只怕需要装满整个芷萝宫的剂量。”
“啊?”甄平不解道,“那皇后在折腾什么?此事一查不就清楚了?”
云蘅摇头:“如今虽然靖王和皇上都不在京城,但皇后对静妃也没有生杀之权,此举实在令人不解······靖王府作何打算?”
“列战英说,已经派了戚猛和那个宫女一起去卫陵禀告陛下。”
云蘅正点头,又突然反应过来:“什么宫女?”
“芷萝宫的一个小宫女,从宫里逃出来报信的。”
“叫什么?”
甄平摇头:“这我可没问,很重要吗?”
云蘅缓缓道:“我在芷萝宫的人至今没能传出消息,可见封锁严密,这个宫女是怎么逃出来的······”这桩事处处透着不对劲,所有人都像在多此一举,“算了,去卫陵报信已经是最好的法子,这件事先放放吧。”
······
悬镜司掌镜使夏秋亲自押送囚车已至京郊,甄平带着飞流以及盟中兄弟守在了城门口,这是最后一次机会,一旦失败,卫峥就会被关进悬镜司的大牢,再想劫狱,便更难了。
黎纲在前院走了一个来回,总算接到了囚车即将进城的消息,正想通知云蘅,却见她一身黑色短打服,腰间别着峨眉刺,向他走来。
黎纲一怔:“姑娘也要去?”
云蘅蒙在面巾下的脸似乎露了笑意,拍了拍两侧的峨眉刺道:“我得亲自去看看情况。”
黎纲也久违地笑了笑:“世人只知姑娘善用软鞭,只怕盟里旧人也甚少知晓,便是飞流对上姑娘的峨眉刺,百招之内也难分胜负。”
云蘅潜在交手之处的一座屋顶上,飞流已将夏秋缠得无法脱身,甄平试图砍断囚笼却无济于事,其余人开始尝试驾着囚车跑,云蘅皱着眉头看着三百守卫被这些江湖人打压得毫无反击之力,而掌镜使夏秋却似乎不紧不慢。
囚车中的卫峥看着前来营救的众人忽然奋力挣扎了起来,努力拖动着身上的重枷狂摇囚笼铁条,口中呜呜作响,却说不出话,云蘅只觉余光里似乎有寒光闪过,心念电转之下已飞身而出。
夏秋只觉一阵劲风袭来,胸口蓦地一重,整个人向后飞了出去。
云蘅踹飞夏秋,同时抽出了腰间的峨眉刺,口中打了一个呼哨,甄平也意识到了什么,立即大叫:“撤!全体撤离!”
他话音未落,被踹在一边的夏秋脸上已现冷笑,与他笑容里的冰寒之气同时弥漫开来的,是城墙上突然现身的近百名硬弓手所带来的死亡气息。
箭矢迅如流星,尽管大家已在接到指令的刹那全速逃离,可依然徒劳,刹那之间,破空之声、惨叫之声交响成一片。
数轮箭雨之后,大约只剩了一半人在同伴的拼死掩护下逃入了城外密林,可无论城内城外却早已埋伏了无数高手,只待围而剿之,飞流撕开了一个口子,所有人只能拼死各自逃亡。
云蘅的瞳孔骤然紧缩,手持峨眉刺穿梭于箭矢之中,连救数人,在混乱之中以不可思议的速度靠近了囚车,将一个东西塞进了卫峥手中。
在卫峥疯狂的催促下,回身用峨眉刺掠开一簇箭矢,抓起囚车旁一个重伤的同伴飞身而起,夏秋眼中冰寒一片,手中胡刀一撑,整个人也腾空而起向云蘅追去,云蘅在空中的身形蓦然一滞,似乎踉跄了一下,却以一个诡异的弧度,凭着比方才快十倍的速度,消失的无影无踪。
夏秋捕捉不到云蘅的踪迹,冲暗处打了个手势后,当机立断向方才甄平逃离的方向追去。
云蘅几乎绕着金陵城跑了小半圈,才甩掉了身后的影子,直奔苏宅后院,只是人还没掠过墙头,却直直向下坠去,千钧一发之际,身着赤衫的飞流奔袭而至,一手将那重伤同伴拍入苏宅后院,一手接住了昏厥的云蘅,少年清冷的眉眼染上焦急:“蘅姐姐!”
苏宅众人皆是全神戒备,墙头猛地栽进来一个人几乎惊动了整个苏宅,黎纲飞快赶来,却见赤衫一闪,什么都没看清便消影无踪,只好吩咐下人将那被云蘅救回来的人抬下去医治,自己向飞流追去。
他还未走到门前,就见飞流又不知从哪里扛着晏大夫跑来,将那把老骨头几乎是扔进了云蘅的屋子:“蘅姐姐!”
晏大夫还没“哎哟”几声,便倒吸一口凉气,黎纲也顾不得许多,跟着冲了进去。
却见云蘅昏迷着,后心直插着一支被折断的羽箭。
云蘅原想自己引开夏秋,为其余人争取时间,故而刻意减缓了速度,却不料在空中被人放了冷箭,只好退而求其次,带着重伤的兄弟离开,一路坚持至苏宅,早已是强弩之末,只凭一口心气撑着,在看见苏宅的刹那泄了气,若非飞流赶到——后果不堪设想。
晏大夫拧了眉头,半晌没动。
黎纲急道:“晏大夫快拔箭啊!”
“这支箭原本就擦着心脏而过,箭上有倒钩,若是直接拔,只怕是要伤了心脉。”
“那怎么办!”黎纲惊呼。就连飞流也抬头仔细盯着晏大夫。
“两个方法,一是用刀将伤口割开,一点一点沿着倒钩将箭取出,二是将箭彻底捅进去从前边取出来。”
黎纲尚犹豫不决,却忽听得榻上昏迷之人虚弱的声音:“从前面取。”
晏大夫神色凝重:“好,小飞流助老夫一臂之力,你将这箭务必直直推进,老夫从前边接力,务必要稳要快。”
飞流神色有些惊惶:“蘅姐姐!”
云蘅微微睁眼,虚弱却又坚定地笑笑:“飞流乖,听晏大夫的话。”
晏大夫将绢帕叠好让云蘅咬住,又扶她坐起,冲飞流点了点头。
黎纲撇开眼不忍再看。
纵然二人速度再快,箭矢依然带出了一片血肉,伤口处瞬间血流如注。
晏大夫皱了眉,云蘅的体质特殊,血液不易凝结······他出手极快,点过几处要穴止血,却有些无济于事,云蘅的衣服几乎都被血液浸透,只因是黑衣才瞧不分明。
“该死。”晏大夫忍不住骂了一声,嘱咐小飞流压住身后伤口,并缓缓运功稳住云蘅愈发微弱的气息,自己取出银针,神色专注地自她天檀穴而下,各处要穴刺入银针,一连跟黎纲报了好几个药名叫他赶紧去熬制,又从袖中取出一枚药丸塞进云蘅嘴里,厉声道,“撑住!”
云蘅一声未吭,面色煞白,浑身皆是冷汗,身体也因疼痛而微微颤动着,可她却依然撑着一口气,她不能晕过去,营救失败,还有太多事等着她做决策,苏哥哥还昏迷着······
药王谷千金一小瓶的金疮药跟不要钱似的敷了上去,连连被血液冲掉几层后,才勉强止住了,晏大夫急出一头汗,眼睛都快发直了,这才松了口气,召唤小飞流二人合力包扎了伤口。
云蘅彻底昏了过去。
黎纲端来止血补气的强效药,给云蘅灌了下去,又抱来被褥,小心替云蘅盖上,晏大夫一边开药一边皱眉:“这样不行,冷汗太多,若染了风寒更麻烦,要更衣。”
黎纲为难道:“可青黛不在,苏宅上下哪有侍女?都是男子。”
“客院不有个现成的?”晏大夫抬了抬下巴。
黎纲恍然:“卫夫人!我这便去请。”
尚未出门,又听得晏大夫说:“宗主怕是今日要醒了。”他回过头去,却见晏大夫闭着眼凝神诊脉,仿佛没说过这句话似的,不由心中一沉。
飞流守在云蘅身边,一眨不眨地盯着她:“不醒!”
晏大夫叹了口气:“她需要休息,我们不要打扰了。”
飞流不理会,执着地盯着云蘅,盼着她下一刻睁开眼睛说“小飞流今天真乖”。
晏大夫道:“宗主今日要醒了,你不去看看?”
飞流冷着面色,似乎极为纠结,要醒来的苏哥哥和昏迷中的蘅姐姐,似乎哪个都很重要。
晏大夫再接再厉:“宗主醒了看不到你会担心的,你可以晚些时候再来看你的蘅姐姐啊。”
飞流犹豫半晌,还是跟着晏大夫离开了,直奔主院。
黎纲带着云飘蓼来时,恰碰上负伤回府的甄平,甄平已听说了云蘅受伤之事,只安抚云飘蓼几句,便看着她又急急赶去云蘅的院子。
“夫君生死未卜,妹妹又受重伤,卫夫人尚能如此镇定,实在是令人钦佩。”黎纲替甄平包扎着肩上的伤口,感叹道。
甄平神色肃穆:“今日若非姑娘跟着去了,只怕弟兄们全要折在那里。”
黎纲又想起方才拔箭的场景,也沉重起来:“先是童路背叛,又是营救失败,如今姑娘也重伤不醒······”
“黎兄,”甄平似乎知道他在想什么,眸色也变得深沉了几分,咬牙道,“虽然宗主同意闭关养病,一应事务可以由我们裁度处理,但现在情势严重至此,我们真的能够继续这样支撑,而不禀知宗主吗?更何况,靖王殿下要回京了,若是对上了誉王和夏江——”
黎纲一凛,双眉紧锁,默然良久,刚抬起头想要说话,内室的门突然被人从外面推开,飞流挺秀的身影出现在门外,扬着下巴,声音清亮:“叫你们!”
······
云飘蓼只从黎纲的只言片语中得到了夫君性命无忧的消息,一颗心还未放回肚子里,却又看见面无血色的妹妹昏迷在床上,眼圈红了又红,却终究没有落下泪来,诊了脉,将晏大夫熬好的药喂了下去,又替云蘅更衣擦身,折腾半晌。ωωω.χΙυΜЬ.Cǒm
原本在晏大夫和云飘蓼看来,如此重伤之下,云蘅不躺个几天几夜根本醒不来,可没想到,自己刚刚点了香驱散房中血腥气,云蘅便倏地睁开了双眼。
“阿姐?”云蘅失血过多,眼前发晕看不清人。
云飘蓼扑了过来,赶紧替她号脉,发现她的脉搏极其微弱,显然是凭着一口气强迫自己醒了过来:“小蘅!伤口还痛不痛,你感觉怎样?”
云蘅发现自己连动一动手的力气都没有,便无力地弯了弯唇角:“我无事,阿姐,你帮我把黎大哥或是甄大哥叫来好不好?”
云飘蓼神色一肃:“不行,你现在该好好休息养伤,外边的事你不要管了。”
云蘅缓了口气,低声道:“阿姐,苏哥哥病着,我不能不管啊。”
云飘蓼眼眶微红:“我等会帮你去找黎舵主吧,我刚看甄舵主似乎也受伤了,我听他们说今日损失惨重,死了很多暗桩兄弟。”
云蘅面色更白了些,默默沉思一会儿,跟云飘蓼说:“阿姐,你信我吗?”
云飘蓼不明所以:“这话什么意思?我怎么会不信你呢?”
“你若信我,就回浔阳去,先束手就擒,再击鼓鸣冤。云家是医圣世家,无论江湖朝堂多少人都曾蒙恩于云家,只要你们喊冤,一定有人为你们求情的,但若你不在浔阳,在悬镜司口中,就是畏罪潜逃了。”云蘅一口气说完这些话有些喘息,顿了顿才道,“还有,我仔细想了想,素玄哥哥的身份知道的人并不多,只怕是我们自己人出了内鬼,药王谷我会请师父审查,但云家,我想请你回去看看。”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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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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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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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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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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