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青色的马车辘辘驶过街道,梅长苏偏头看了神采奕奕的云蘅一眼,无奈道:“你怎么就对蒋家人如此感兴趣了?”
云蘅垂下帘幕,收回目光,打趣道:“哪里是我感兴趣了?分明是蒋家人对你这个江左盟宗主有兴趣,也许是看你一表人才,想拉你做个上门女婿呢。”
梅长苏眼中闪过笑意,却道:“哦?若是这样,我倒要好好考虑一番,毕竟蒋家也是这云城首富,于我江左盟有益无害啊。”
云蘅收了笑意,瞪了他一眼,重新挑开帘幕看向外边,不再理会梅长苏。
梅长苏见她生气,却兀自笑得开心,这几日里眉眼间的郁气仿佛都散去一些。
他们到的晚,蒋家大门口早已是车水马龙,车夫将车赶到一边,回头问:“宗主,是就在这下车,还是等着车过去?”
在此处下车,走两步便到了,不过似乎有点自降身份,若等着前边的路疏通,只怕是要迟了,身为客人,又未免有些托大。
梅长苏挑开帘幕看了一眼远处,笑笑:“先等等。”说完便闭目养神起来,似乎一点也不在意此时的情况。
云蘅斜靠在车厢壁上,借着车外渗进来的昏暗的光线,静静看着他,一言不发,心中有一点莫名的预感,这样的感觉几乎促使她想立刻掉头离开,蒋家······
“怎么了?”感受到云蘅执着又缥缈的目光,梅长苏睁开眼,恰好与她的眼神对了个正着。
云蘅抿了抿唇,摇了摇头,岔开话题道:“我们不下车吗?”
话音刚落,便听车外一个男子的声音:“家主已在门前迎候梅宗主,宗主请。”
车夫自外边挑开帘子,梅长苏又看了一眼依然水泄不通的街道,那名男子一副管家模样,极擅察言观色,见状立刻道:“家主也未曾想到今日宾客竟如此之多,一时间车马调配不周到,只能请宗主步行两步,家主在宴上必然亲自赔罪。”
云蘅上下打量着蒋家这位管家,想着这世间竟有比庆林还八面玲珑之人,又好一番吹嘘了蒋家之势大,好叫梅长苏一行不要过于自恃身份为难他,又将梅长苏一番捧,叫人说不出拒绝的话来,人家都这样说了,总不至于,做客的人要当个泼皮无赖,非要等着马车到了大门口再下车吧,那就是打主人家的脸面了。
梅长苏微微颔首,端矜道:“有劳了。”
那位管家不由得仔细看了梅长苏一眼,心中对此人的评价高了一层,便更加客气而警觉地应对起来。
梅长苏款款下车,腰间一方暖玉微曳,襟口一朵素梅,众人一见,不由屏息凝神起来,云蘅见众人愣神,撇了撇嘴,想着即便是云城又如何,见了苏哥哥不还是要傻眼?
遥映人间冰雪样,暗香幽浮曲临江。
当年束中天的一句话,如今江湖中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只梅长苏这通身的气派,众人便立刻联想到了这句诗,原来,这位就是琅琊榜首,江左梅郎。
蒋家竟然还能请到这般人物?众人又不由神色愈发恭敬,心中暗想,难道自己今日的礼带的薄了?
管家自然也感受到了众人神态的变化,腰杆也不由得挺直了些,愈发恭敬地给梅长苏引路。
云蘅这才跃下车,众人又觉眼前一亮,女子一身莲青色衣裙,不施粉黛却眉目清澈,发间也没有多余坠饰,只一根质地极为清透的玉簪,看样子,竟与梅长苏腰间的玉佩是同一块原石雕琢而成的,襟口同样绣着一朵素梅,又思及之前江左盟那一场极为盛大的笄礼,云蘅的身份也便呼之欲出了。
梅长苏自然而然地伸手,将云蘅垂落的发丝掠在耳后,温和一笑:“走吧。”
管家面上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神色,恍若未闻地在前面走着。
梅长苏却早将他的神色收入眼底,眼角微微渗出一抹寒意来,又微微垂眸,看着走在身后的云蘅落在地面上的轻快的影子,那抹寒意悄悄散去,却在心里微微叹了口气,这个丫头,还真把自己当个不能碰的瓷娃娃供起来了,这样大的事也不同自己讲。
众人的目光早都被二人吸引,并无人注意,似有一阵风掀开了暗青色的帘幕,一道黑影闪了进去。
“都布置好了,走吧。”阿寒的声音自马车里传来。
车夫恍若未闻,依然不紧不慢地同蒋家来引马车的人告辞,这才原路退了回去。
燕娘早已一副全身戒备的样子,在邀月酒楼的后院等候多时,见二人回来忙问:“如何了?”
车夫一见燕娘便笑道:“燕娘你这副样子,难道等会还要亲自去救宗主和姑娘不成?”
燕娘上来便泼辣道揪了车夫的耳朵:“小兔崽子,我收拾你还是绰绰有余的。”
阿寒飘下车,带来一股寒意,二人立刻恢复正经,车夫道:“宗主和姑娘已经进了蒋家,蒋家看起来还算客气,也不知道是怎么个打算。”
燕娘闻言冷笑:“看来蒋家还不打算撕破脸,他们是要等着看公子和姑娘到底查没查到幕后真凶,若是查到了,自然杀人灭口,若是没查到,只怕是还想着法的要从江左盟讨点好处去呢。”
车夫忧心道:“既如此,宗主和姑娘只身进去,只怕有危险啊!”
阿寒瞥了他一眼:“姑娘的本事,带着宗主全身而退不成问题,做好自己的事,要是坏了姑娘的事,你知道后果。”
车夫咽了咽口水,躲开了阿寒的目光,想着宗主什么都知道了,也不知道非要瞒着他有什么意思。
且说梅长苏同云蘅还未至蒋家门口,便见一富态的男子远远迎了过来,笑眯眯地:“这必然是梅宗主吧,梅宗主大驾光临,我这宅子可真是蓬荜生辉啊!”
梅长苏微微一揖以示回礼,清清淡淡道:“蒋家主客气了。”
蒋寅对于梅长苏的冷淡并不以为意,想是天下第二大帮派之主,又是琅琊阁亲自评选的才子榜榜首,必然是有些傲气的,蒋寅纵横商场多年,什么样的人没见过,这点气度还是有的。
遂看向梅长苏身后的云蘅,一样的和蔼可亲:“这位必然是云姑娘了,姑娘及笄,云城山高水长的,未能亲至,实在是请姑娘莫要怪罪,待会必然奉上好礼以示赔罪。”
云蘅直觉不喜这个笑面虎一般的云城首富,但人家家主身份,如此客气了,总不能在众人面前,拂了他的面子,便也微微一礼,笑道:“蒋家主客气了,如今,云蘅能随宗主来蒋家花会见识一番,已是极为有幸了。”
蒋寅呵呵直笑,便回头向一个年轻人招手,那人倒是生得眉清目秀,只是神色间偶然流露出的一丝市侩,像极了蒋寅,对这个人的身份,云蘅也是心中有了数。
“梅宗主,这便是犬子文柏,他一向钦佩梅宗主德隆望尊、才高八斗的,却一直不得相见,”又对蒋文柏道,“还不快来见过梅宗主。”
梅长苏忽略了蒋寅这一堆完全没用对地方的成语,见蒋文柏作揖行礼,便颔首示意,他既和蒋家主执了平辈礼,便没必要同他的儿子回礼了。
可蒋文柏的眼神早就落在后边的云蘅身上,原以为传说那为江左盟的云姑娘武功高强,必然是个母老虎,却没想到,竟然是个娇滴滴的小姑娘,想起父亲昨日叮嘱的话,眼底浮起一丝志在必得的贪婪之意来。
梅长苏垂眸掩去一丝凛冽的杀意,云蘅恍若未觉,反而嫣然一笑,更是让蒋文柏三魂去了七魄。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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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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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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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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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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