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一切还是老样子,自己离开的五年,天下地覆天翻,可药王谷身处西境,崇山峻岭,瘴林密集,避世隐逸,丝毫未受波及。
谷中到处都布置着有去无回的阵法,踏错一步便是万劫不复,故而没有谷中之人领路,谁也不敢擅入,即便是求药之人贵为王侯,没有素老谷主的允诺,也只能在谷外等候。
当初素老谷主看不住云蘅,便启动阵法将她困在谷中,可云蘅六岁那年,还是被她寻了机会逃了出去,又在缥缈山遇到了顶针婆婆,学了不少奇诡五行八卦之术,回来后,这药王谷的阵法自然再也难不倒她。
阵中变化万千,云蘅默念口诀,迅速穿过毒瘴密林,绕过一处埋了无数淬毒竹剑的空地,终于算是进了谷。
谷中果然是另一番景象,外边还未出正月,药王谷的桃花却已经开了,又恰与远处素梅相映,煞是好看。
云蘅记得素老谷主说过,此处地底有温泉流经,故而土壤受热,催生种子,使得桃花早开,竟能在凛冬与素梅争艳。
“你这臭丫头,如今还知道回来?”一个中气十足的声音自桃林深处传来。
云蘅嘻嘻一笑,脚步轻点,腾空而起,连踩几枝桃花,未惊动一丝花瓣,蹁跹而至。
素天枢正采了桃花做桃花酿,听闻声音,也不回头,只道:“不错,出谷五年,武功大有长进。”
云蘅见他不回头,撇撇嘴扑了上去,扯着素天枢的胡子佯怒:“臭老头!我回来了也不去谷外迎接!”
素天枢疼得“哎哟哟”直叫,一把打掉云蘅的手,也不管拍出的红印,怒道:“臭丫头!没大没小!大逆不道!你擅离师门我还没找你呢!”ωωω.χΙυΜЬ.Cǒm
云蘅揉着自己的手,一边瞪他:“你从琅琊阁走的时候不是跟你说了嘛!”
“还不是你这臭丫头没本事!从梅宗主那里跑出来,又被云家那个混老头赶出家门!落得一身伤痛!”素天枢瞪眼,当初他冒着大雪在山里找了两天两夜,生怕这个臭丫头出事,果然是命硬,他就不该瞎操心,叫她回来继续气自己。
云蘅心中一动,知道当年这个臭老头找了自己很久,还为自己差点跟云家翻脸,自然是担心自己的,便蹭上去抱住素天枢的胳膊,伸手轻轻扯了扯他的胡子:“好师父,徒儿自然知道师父最疼我了!如今,我这不是回来了嘛,要打要罚,我都认了。”
素天枢板着一张脸:“如今我还能罚的了你?只怕梅宗主第一个就不答应!”
云蘅有所感应似的,忽然向素天枢身后望去,眉眼霎时便绽开了笑容,如阳光突破云雾,现于天际,便直直奔了过去,撞进来人怀中,脆声叫道:“苏哥哥!”
素天枢胳膊一轻,见云蘅毫不犹豫地扑过去,撇了撇嘴:“臭丫头,女生外向。”
他声音虽小,可云蘅耳聪目明,闻言回头瞪了他一眼,便转过头去,冲梅长苏委屈道:“苏哥哥你看,这个臭老头,我一来他就打我!”
素天枢被这一番变脸气得直瞪眼,吹着胡子道:“你这个臭丫头!刚刚还说认打认罚!这会子又恶人先告状!”
云蘅不理他,继续泪盈盈道:“苏哥哥你看,他还要打罚我!我们走吧!才不要理这个臭老头!”
梅长苏的目光落在云蘅白皙的手背上那一片红上,眼眸微微动了动,遂即笑道:“你一来便故意气素老谷主,扯他胡子,难免要被他打。”又见云蘅一瞬不瞬地看着他,心中软下来,伸手握住那只小手,轻轻替她揉按,“还疼吗?”
素老谷主撇嘴:“梅宗主未免太宠着这个臭丫头了,她从小在烟瘴毒林里长大,习武练毒受伤无数,这根本就不叫疼嘛。”
云蘅瞪眼:“我细皮嫩肉的,自然比不上你了!”
梅长苏轻笑:“从前是我不在,我既允诺照料她,这伤无论大小,我总是要问一问,这几年到底也是自己看着长大的孩子,素谷主明明也是疼她,却偏要同阿蘅置气,亦不知是阿蘅太过孩子气,还是素老谷主返老还童了?”
素天枢本欲再言,可在梅长苏面前总还要端着谷主的架子,哼道:“这个臭丫头一回来就气我,梅宗主还是赶快把她领走吧!”
云蘅在他背后吐了吐舌头,便反手给梅长苏号脉,梅长苏也不动,任她温凉的指尖落在自己的手腕上。
“臭老头还是有点本事的,被药泉养着,这个冬天总算是熬过去了。”
梅长苏含笑点头,自然不会去说自己依然是几番凶险,素天枢也无奈,这个药泉一次两次尚能缓解,可自己寒毒入骨,又怎能轻易解开。
“飞流呢?怎么没有跟着你?”云蘅眨巴眼睛问道。
“他病好后难得能有这样一处地方玩耍,只怕是在哪片林子里,也是找不到的。”梅长苏道。
“熙阳诀乃天下至纯至阳的武功心法,虽然一时半会修不到家,但想必以飞流的悟性,三四层总是有了,他体内的阴毒之气也能缓解一二,至于其他法子,我日后慢慢找就是了。”
“臭丫头,你别告诉我你还抱着什么想法,我费尽救回你这条命,可不是让你四处放血的。”素天枢在前头闻言道。
云蘅撇了撇嘴,拉着梅长苏的袖子不吭声,自顾自埋头走着。
梅长苏微微蹙眉,和素天枢对视一眼,二人都是无奈至极。
云蘅便岔了话题,絮絮说着这几日在金陵里的事,却独独略去了庭生的事,想等着一切安排好了再叫梅长苏知道,省得他不放心,日日提着一口气,不宜养病。
梅长苏闻言后微微沉吟一瞬,才道:“那日原是我早就设下的局,只是没想到你和十三叔竟也约在了积云楼见面,其实那日即便没有这样一出,你们在积云楼也不会有事的。”
“为什么?”云蘅奇道,积云楼的老板她从不认识,难道与江左盟有什么瓜葛?
梅长苏看懂了她的意思,便摇了摇头道:“你可还记得三年前的那个人?他当时给了你一块玉佩。”
云蘅便记起了那个奇怪的人,他当时说什么来着?
“你拿着吧,以后无论发生什么,只要执此玉佩去积云楼,峭龙帮必然尽力相助。”
云蘅连忙从袖子里掏出了那块玉佩,上边的白泽栩栩如生:“是他?”
“他其实是——”梅长苏欲言又止,蹙眉盯着云蘅兀自犹豫着。
云蘅看着梅长苏眉眼间的犹豫,便忽然收起了那个玉佩,寒着小脸说:“我才不要管他是什么,”顿了顿又道,“以后他的人情,你帮我还,反正你再也赶不走我了。”似是赌气一般,把玉佩塞进了梅长苏手中,大步向前走去。
梅长苏暗叹了口气,看了看手中雕刻着白泽的玉佩,颇为无奈地揉了揉额头,低低笑了起来。
云蘅思绪万千,想起梅长苏的欲言又止,以及那日自己试探哥哥飞衍时,飞衍犹豫之后的回答,心中极乱,她知道自己身世的秘密就摆在那里,谁也未曾阻止过她揭开,只是,她总是有种预感,这个秘密背后的代价,她无法承受。
就这样一路想着,一头撞在了一个人身上,身子一歪就向一边倒去,那人“啧”地一声捞住了她:“蘅儿,走路不好好看路,想什么呢?”
云蘅闻言敛了思绪,抬头冲楚逴灿烂笑道:“师兄!”
楚逴身后有人倒吸了一口气,云蘅探头去看,忍不住笑出了声:“哟,大当家,别来无恙啊?”
楚远看了自己兄长一眼,咳嗽了一声一本正经道:“咳,那时少不更事,云姑娘见笑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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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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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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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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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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