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蘅淡淡看了晴儿一眼,想着她是真的关心庭生这个幼主,收了手轻声道:“就是发了寒热,明日会有人送汤药进来,喝几副就好了。”
晴儿见云蘅说的轻描淡写,也松了口气:“那就好,那就好。”
云蘅点了点头,看着瘦弱的孩子叹了口气,他就像曾经的林殊,毫无选择地被所有人拼死留在了世上,从来没有人问过,他们是否愿意,在这个冰冷的世上,失去了一切,背负着最痛苦最沉重的仇恨与冤孽,而这个孩子,又是幸运的,也许从此,他都不会知道自己的身份,不会为这份痛苦所困扰。
晴儿抿了抿唇,看着云蘅道:“既然,你们有能力将我救出去,为什么不把庭生也一起带走呢?”
云蘅沉默了一下:“还不到时候。”
晴儿不太明白:“要到什么时候?”
云蘅看着她道:“我知道你担心你走以□□生的安危,你放心,我们暗中会保护他,而且,很快,也会有一个人在宫里保他的。”
晴儿犹豫了一下,云蘅接着道:“我们只会比你更想护着他,如今掖幽庭是最掩人耳目的地方,也是最安全的地方,很快,用不了几年,我们做好了充分准备,自然会接他出来的,你不要忘记他是谁,你难道想让他同你一样更名改姓一辈子苟且偷生吗?”
晴儿闻言怔了怔,低下头去,是啊,她出去的代价就是更名改姓,以另一个身份入局,她是奴婢,这是应当的,可主子还小,怎么能受这份苦啊。
云蘅伸手拍了拍她的肩道:“放心吧,这几日你就安排一下,三日后自会有人来找你。”
晴儿看着昏睡的庭生,咬了咬嘴唇。
云蘅道:“开弓没有回头箭,晴儿这个人三日后就不再存活于世,从今以后,你叫倾颜,罗敷海棠玉颜色,回眸一笑倾山河。”
晴儿听闻后自嘲一笑:“倾山河,是啊,便是要倾了他东宫太子才当得起云阁主赐的名。”
已是深夜,天色尚未至破晓,一抹黑影沿着宫墙迅速纵跃着,自拐角处消失。
“姑娘总算出来了,您不让我们安排人,可真是叫人担心。”一个太监压低了声音道。
云蘅摆摆手,看了看四周,轻声道:“我只是想看看她的能力,若是连这点事都做不好,以后也指望不了。”
太监点了点头,又道:“越贵妃那边的确有这个意思,觉得太子身边那几个良人未免太过狐媚,想要放进去几个新人。”
云蘅冷笑了一声没说话,便听太监又问道:“那,掖幽庭里那位——”
云蘅闻言道:“你们只需暗中注意,与他身世有关的线索务必斩断,其他的,自会有人去做。”
太监有些不解地看着云蘅,只听她淡淡道:“等这件事安定下来,想个办法,让靖王知道庭生的存在,他自然会护他周全。”
太监怔了怔,但对云蘅的命令一向不疑有他,便躬身道:“是。”
“还有什么事?”
太监犹豫了一下,还是道:“我们往上查掖幽庭之事,结果发现,当年除了掖幽庭内部有人偷天换日掩盖真相之外,还有一股势力,从宫外插手,斩草除根,这才保住了那个遗腹子。”
“宫外?”云蘅挑了挑眉,有些意外,那个时候,人人自危,忠贞之士皆被屠戮,遭受重创,而活下来的人恨不得与祁王府和赤焰军划清界限,竟然还会有人从宫外出手相助?
太监点了点头,在手掌上迅速写下了一个字。
云蘅借着月光看了分明,心中惊讶,却又想着,那种时候,有这个心也有这个能力,兴许只剩此人了。
而此时等在宫外的谭老板也早已内心焦灼不安,来回走动着,恰于此时,趁着黑夜,一只鸽子扑棱棱飞了进来,落在窗棂上,偏头打量了谭老板一眼,四平八稳地站在原地,似乎在等他去取信。
谭老板一惊之后,迅速走了过去掩上窗户,见鸽子没有飞走的意思,便伸手取下了信,只有两个字:“十三。”
十三?谭老板有些奇怪,还没等他坐定下来想这句话的意思,窗户又开了,一抹黑影飘了进来,带着一身寒气。
谭老板通过那一双没有温度的眼睛,确定了此人的身份:“寒公子?”
阿寒简短点了点头,声音如同淬过寒冰的刀剑:“姑娘还没回来?”
“没有,”谭老板摇了摇头,又想着寒公子既是姑娘近身之人,必然能明白这一指令,便将信上二字给阿寒看,“寒公子可知,这话是何意?”
阿寒伸手接过,在鼻尖闻了闻,隐隐有桃花香,这个季节,也只有药王谷的瘴林深处,才有溪水潺潺,桃花灼灼了,他舒了口气道:“公子是要启用十三先生了。”
谭老板心中一惊,想着这竟是公子的命令,他们沧巫阁之人,一向只遵从阁主调令,却从歃血盟誓入阁那一天起,便知道公子的存在,公子从不插手阁中事务,可沧巫阁名下桩桩件件,无一不是为他而做。
这还是他们第一次直接接收到公子之命。
“那,那要怎么办?等姑娘从宫里出来再行商议?”
阿寒闻言皱了皱眉,想到云蘅极是疲倦的样子,便道:“若是沧巫阁之内大事小事都要姑娘亲自过问,要我们这些属下又有什么用?”
谭老板张了张嘴,没发出声音,心中有些惭愧,想着自己年纪大了,到底不如年轻人了。
阿寒看了他一眼,不动声色道:“金陵城中一切事务一向由您负责,这一次,以我之见,还是将十三先生约出来谈,以免暴露了妙音坊和邀月酒楼的联系。”
谭老板到底是经过大风大浪的人,一手帮云蘅立起了金陵暗桩,自然不会耿耿于之前之时,点了点头:“只是不知如何取信于十三先生,可否有什么信物呢?”
阿寒凝眉想了想,忽然心中一动道:“之前姑娘寄予此处的那支玉箫呢?”
谭老板立刻道:“姑娘寄托之物,我自然不敢怠慢,正在密室里存着,时常去查探擦拭一番。”
说着,便引着阿寒向密室行去,阿寒将玉箫捧在手中,细细看着。
谭老板有些疑惑:“寒公子的意思是,这就是姑娘留下的信物?”
阿寒看了他一眼,将玉箫置于烛火之上,忽明忽暗的光透过晶莹剔透的玉身,随着阿寒上下移动,最终在末端隐隐现出两个字——溸潆。
“这是?”谭老板惊讶道,他常常擦拭,也从来未发现这柄玉箫竟另有乾坤。
阿寒淡声道:“这是晋阳长公主旧物,想必姑娘知道公子迟早要启用十三先生,担心自己不在,你们没有信物取信于十三先生,便特意留下了此物,明日你带着这柄玉箫去,十三先生自然会信任你。”m.xiumb.com
又看了看天空中已近圆满的月亮,低声道:“明日上元佳节,金陵必然热闹非凡,趁此机会,哪怕十三先生出门,也不会引人注目。”
与此同时,远在西境药王谷的几人也望着天空中同一轮圆月。
蔺晨打了扇子道:“小丫头今年没回来,吉婶就不给我们做芝麻馅的汤圆了。”
梅长苏拥着手炉,斜倚在窗前,闻言只是淡淡看了一眼月色,低下头翻了一页书,心却恍惚飞出去很远。
那年上元佳节,花市灯如昼,可那个曾陪自己挂着花灯的身影,却逐渐遥远,正如这天边的明月,穷他一生,也再不可及。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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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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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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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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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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