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蘅眼底又是一酸,强把泪忍了下去,伸手摸了摸小阮几乎还没巴掌大的小脸:“是我呀,姐姐来看小阮了,小阮最近有没有乖乖听话呀?”
小阮用力点了点头:“小阮很乖,有好好吃药,好好吃饭——”似乎说这些话都有些吃力,他停了好一会儿才道,“蘅姐姐,小阮的病是不是好不了了?”
云蘅一怔,看着眼前才四岁的孩子,心中像是堵了一块什么,依然笑道:“谁说的,小阮难道不相信蘅姐姐吗?姐姐一定会治好你的。”
小阮漆黑的眸子仔细看着云蘅温柔的眼神,很久,才点了点头,轻声道:“我相信蘅姐姐。”
云蘅竟一时无言,他信自己,可自己又要拿什么去履行这份承诺。
直到郑大娘在云蘅的肩膀上轻轻捏了一下,云蘅在百般思绪中惊醒,才发觉小阮已经唤了她好几声了。
“蘅姐姐,小阮想看你舞剑。”
云蘅在山野捡到被丢弃的浑身脏兮兮的小阮时,为了哄他吃药,便哄他吃了药就舞剑给他看,还答应过他,等他病好以后,就教他剑术。
云蘅伸手捏了捏小阮的脸:“好,来,那我们去院子里吧。”说着便伸手将小阮半抱了了起来,屋子外围着的孩子们,立刻拍手欢呼道:“太好啦!蘅姐姐要舞剑啦!”
郑大娘笑着点了点小七的额头:“还不快去给小阮搬张椅子来?”
小七咯咯笑着躲过了郑大娘,小孩子们围着小阮,坐在屋门前的石阶上,捧着小脸,一个个睁着期待又好奇的大眼睛望着云蘅。m.xiumb.com
云蘅的心从未像这一刻这样柔软过,她曾想,若是很久以前,不是机缘巧合被云家收留,也许那时身怀先疾的自己,就要和这些孩子一样流离失所,也许哪一天,离开了人世,也不会有人知晓。
尽管在云家时亲情单薄,可那个时候,娘亲和阿姐是真的疼爱自己,纵然被除名驱逐出府,云蘅知道,自己的内心其实从未有怨怼,云家的一切就像一场故梦,而自己也终于遇见了一个人,是他将自己从那场沉沦又迷惘的梦境中唤醒。
所以,每当自己看到那些无家可归的孩子,都会想,自己也会成为这样一双手,将这些孩子从冰冷的梦境中拉回温暖的现实吗?
郑大娘走了过来,手中提着一把剑道:“知道你出门不用剑,素来也不随身带着,这里恰有一把,我年轻时用过的,你且将就用吧!”
云蘅“唰”地抽出剑身,剑身泛着凛冽寒光,发出铿锵的声音:“您这可是把好剑啊!”
郑大娘掩口笑道:“这当年还是我的陪嫁呢。”
云蘅不由取笑:“那郑大伯当年娶您一定费了不少功夫,这嫁妆一打开,都是个下马威了。”
郑大娘瞪她一眼:“别提那个老不死的,快点舞你的剑吧。”
云蘅的武功一向杂学旁收的,最早练的是峨眉刺,后来又觉得兵器讲究一寸长一寸强,便特意练了软鞭,小时候在药王谷跟楚逴还练过几天剑,进了江左盟又偶尔抓了阿寒来陪她练剑,到如今,连云蘅自己也不知道自己的剑法算是谁家的了。
她顺手挽了个剑花,却又是天泉剑法的起势,这还是当初与卓青遥在浔阳偶遇那次学来的。
“好!”小七带头拍手叫好。
云蘅轻笑一下,脚尖轻点便飘了出去,虽不成章法,却剑势寒冽,剑气逼人,云蘅轻功极好,又自幼习武,身姿端的是翩若惊鸿,矫若游龙。
正与此时,不只是何处传来铿锵琵琶之音,琴音之中似有万马奔腾,战鼓雷雷,刀剑厮杀,如火如荼。
云蘅剑势转急,和着琵琶,直将这一树秋叶扫落一地。
琴声毕,剑势收,云蘅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循声望去,见有女子一袭素衣落座于廊前,正抱了琵琶,眼神灼灼发着光芒。
“宫羽姑娘。”云蘅笑着打了招呼。
宫羽抱着琵琶起身,款款走过,又同郑大娘问了好,才对云蘅温柔笑道:“原是青黛想学琵琶,今日特来教她,却不料恰好碰见云姑娘舞剑,一时忍不住才冒然插了进来,还请姑娘不要见怪。”
“哎,宫羽姑娘这话说的,蘅丫头一人舞剑,若有你琴音相伴,那更是艳冠绝伦,天作之合。”
还不等云蘅再说话,身后又传来击掌声:“丫头的剑法果然有进步,倒叫我甚为欣慰了。”
云蘅身形一僵,拿着剑的手忽然颤了一下。
倒是郑大娘迎了上去道:“公子可是饭菜不可口?怎么寻到后院来了?”
楚逴闻言行了一揖道:“是在下鲁莽了,只听闻后院传来雷鸣铿锵之音,寻声而来,却见故人,一时走了神,误入后院,实在是惭愧。”
故人?在场所有人都将目光投向了云蘅,云蘅深吸了一口气,收了剑转过身去。
仅仅是三年不见,楚逴身上的气质却比之前更为稳重,据说这几年楚家主身体越发不好,楚逴身为少主,几乎是一力处理族中一切事物。
云蘅提起一个笑容,唤道:“师兄。”
所幸这里僻静,郑大娘特意安排了一处小院,让二人叙旧。
二人一时相顾无言,也许有太多想问,却又不知从何说起。云蘅便自顾自盯着楚逴身上墨色的玉佩看个不停。
最终楚逴先笑了起来:“你若是这样想要,这块玉佩给你就是了。”
云蘅眨巴着眼睛,半晌才问道:“师兄,唔,师兄怎么到廊州了?”
楚逴笑道:“我来廊州自然是梅宗主相邀,怎么,师妹掌管着沧巫阁,居然不知道?”
云蘅忍不住瞪了他一眼,沧巫阁一向与江左盟泾渭分明,除了基本的安全之外,梅长苏自己所做的一切事,沧巫阁都绝不探查过问。
楚逴微微敛了笑意,看着云蘅,有些慨叹道:“几年不见,丫头果然长大了。”
云蘅也一时思绪飘忽,想起了在药王谷时的种种,自己小时候是个话痨,师兄师姐们都不胜其烦,连素老头见了自己都绕着走,只有师兄肯带着自己翻山越岭,教自己辨别药草,听自己一路喋喋不休。
“师父他老人家还好吧?”云蘅问道。
“师父自然身体健朗,只是常常念叨你,这些年也不回去看看。”楚逴见云蘅低下头沉默不语,又叹了口气道,“当初云家的消息封得紧,知道此事已是两个月后,师父特地赶去了那座山找寻你的踪迹,找不到你的人,便去云家同云家主大闹了一场,后来二人不知道说了什么,师父才愤愤带了人回谷,但却依旧派了人到处找你,最终还是梅宗主送了消息回来,师父才放下心。”
云蘅眼底隐有泪光,清了清嗓道:“当初一心想摆脱任何与云家有关的一切,便特意隐去了痕迹,更何况几场大雪之后,哪里还能找的到人。”
“师父见你情愿去江左盟也不肯回来,便知道你是伤了心,他也从来没强求,只是偶尔同梅宗主的信里会问起你,这些年你越发出息,在江湖上也有了名声,师父难得放心。”
云蘅弯了弯唇角,声音有些哽咽,一边还假意抱怨道:“臭老头,我都躲他那么远了,还要找苏哥哥监视我。”
楚逴听她正儿八经叫了半天师父,这会儿又成了臭老头,便知道诸多心结已经解开了,因而也露了笑意道:“说起来,从五年前梅岭之行后,你便再也没回过谷,不如,回去看看吧?”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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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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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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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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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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