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蘅瞳孔微缩,紧紧盯着对面无论是年龄还是功力都远远高于她的人,虽然云蘅清楚以束中天这样的身份,绝无可能对手无缚鸡之力的梅长苏出手,但哪怕他利用浑厚的内力稍稍施压,也绝不是梅长苏能承受的。
梅长苏忽然轻声笑道:“白泽乃祥瑞之兽,通万物之情,晓天下状貌,以暗线藏之,束帮主是心中有乾坤之人。”
这种俗称“袖口乾坤”的绣法,早已失传多年,特殊的布料,特殊的丝线,采用特殊的绣法,才能使得所绣图案只有在独特的光线和角度下显现出来,。
如今便是国库里也仅仅珍藏着一件先帝时期留下的最后一件“袖口乾坤”的珍品,唯有在宸妃进宫时,虽不能同正宫皇后一般着正红嫁衣,却有太皇太后做主亲自赏赐了这件珍品,暗线所绣的五彩凤凰,在那日的喜烛下光彩夺目。
只可惜斯人已逝,宸妃宫中一应物事皆被焚烧殆尽,只有这件珍品,依然存于国库之中。
诸多故事如同这暗线,隐藏于寒眸深处,星星点点的光芒,掩盖了一切真相。
束中天怔了怔,遂即大笑:“好,好,好,江左盟的宗主,汝南梅氏的子弟,黎老先生的高足,名不虚传。”
梅长苏似乎并不觉得对方如此陈列自己的名头有什么失礼之处,也并没有对此正面迎战,只是微微笑道:“如此,不知在下能否有幸与束帮主手谈一局?”
“请。”
云蘅早已对烹茶驾轻就熟,初道还未撇去,便能闻见浓郁茶香。m.xiumb.com
“太平猴魁?”束中天微微挑眉。
梅长苏轻捻手中白棋:“束帮主远道而来,自然要请帮主尝尝我们徽州的名茶。”
束中天显得饶有兴趣:“我看这位姑娘的手法,倒不像泡茶,反而,像是医家取药的手法。”
云蘅动作微顿,有些无语,只好看向梅长苏。
梅长苏将棋子落下:“束帮主好眼力,阿蘅出身药王谷,如今暂寄江左盟。”
束中天紧接着落了一枚黑子,又对着云蘅道:“既然这位姑娘出身药王谷,我们峭龙帮倒是缺一位医术高明之人,不知这位姑娘可有兴趣?”
云蘅迅速看了他一眼,却见束中天面上笑容亲和,可眼底却半丝波澜也无。
梅长苏代替云蘅将泡好的茶水添进杯盏,声音亦没有波动,温然道:“阿蘅还是个孩子,峭龙帮人才济济,束帮主说笑了。”
束中天语意微沉:“若是本帮主一定要带这位姑娘离开呢?”
梅长苏抬眼,目光直直看进束中天的眼底:“江左十四州一草一木,皆受我江左盟庇佑,恐怕,束帮主在这里,是无法带走任何一个人的。“
“梅宗主,若我所料不错,你此番是只身前来,这般自信,未免有些自负了吧?你能拦得住本帮主吗?又或者说,江左盟,能拦得住峭龙帮?”
“峭龙帮雄踞北方,势力接壤大渝和北燕,生意往来更是能在战时自由通行于各国之间,靠的自然是遍布各国的暗桩。”梅长苏品了口茶,落下了最后一子。
棋盘几乎已经摆满,两条蟠龙蓄势待飞,只是其中一只似有残缺,被另一条龙压制了。
梅长苏自袖中取出一张纸递给束中天:“束帮主不如喝口茶,再好好想想,这下一步棋,要如何走。”
束中天伸手接过,细细看完,却面色不变,忽然露出一丝笑:“梅宗主当真是手眼通天,峭龙帮的暗桩,只怕我这个帮主也未必能知道得如此详细。”他将这张纸仔细叠好,交还给梅长苏,问道,“梅宗主这是,在威胁本帮主?就为了——这位姑娘?”
梅长苏不以为忤,依然温和道:“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峭龙帮盘踞天下第一大帮派多年,在下素来景仰,自然了解更多一些,只不过,束帮主似乎对我江左盟不甚了解。”
“哦?梅宗主何出此言?”
“若是束帮主肯花一点时间了解江左盟,便该知道,我江左盟既然有能力查出这些暗桩,便也有能力将其连根拔起。束帮主此番只身前来,也是从未将我江左盟放在眼里,所以才多番试探,我下棋是最不好的,可束帮主一心试探,才让自己的黑龙平白低了旁人一头。”
束中天打量着棋盘:“梅宗主究竟要说什么?”
梅长苏将那张纸扔进了一旁的炭盆中,看着化为灰烬的纸道:“不知棋局到了如此地步,束帮主可否肯真正坐下来,与在下谈一谈了?”又道,“这张纸的名单,其实在下并未看过,束帮主大可放心,在下必然不会用这等手段,对付侠义之士的。”
束中天幽深的黑眸破出一道光来,长笑几声,搅散了棋局道:“果然是鹤龄先生选的人,合则两利,这一点束某自然明白,只是有一点恕我问一句,此一番南下,沿路各帮派皆避之不及,梅宗主强揽此事,贵盟的弟兄就不会质疑吗?”
“束帮主统领峭龙帮多年,因私仇追杀公孙家族,却连当地的官府也不敢说半个不字,是为什么?”
束中天挑眉道:“梅宗主莫说束某狂妄,自然是畏于峭龙帮势力。”
“没错,”梅长苏一笑,“凡是想江湖扬名,想成为天下第一大帮,靠的不仅是江湖拼杀,也不仅是仁义道德、收揽民心,而是,绝对的权威。”
束中天放下茶盏:“梅宗主竟有鸿鹄之志?”
“束帮主不笑在下是好高骛远心高气傲便罢了。”
“我明白梅宗主的意思了,只是,梅宗主既然如此手眼通天,便该明白,这口气我束中天,决不能忍。”
梅长苏叹了口气,对云蘅笑笑:“你没有休息好,就回去吧。”
云蘅点点头,正欲起身离开,却又被束中天叫住了,他将一枚玉佩塞给了云蘅,见云蘅皱眉,摆了摆手道:“你拿着吧,以后无论发生什么,只要执此玉佩去积云楼,峭龙帮必然尽力相助。”
云蘅莫名其妙,难道这人还真盼着自己去峭龙帮不成?她看向梅长苏,梅长苏却点了点头:“既然束帮主诚心馈赠,却之不恭。”
云蘅捏了捏玉佩,发现上面也刻着一只白泽,只好道:“多谢束帮主。”
直到云蘅的背影消失在二人视线中,束中天脸上的笑容也随之消失了。
“梅宗主既然将她带来,便该知道,我方才之言,并不只是试探。”
“这些年,承蒙束帮主一直照看着阿蘅。”梅长苏道。
“这话,应该反过来说才是,梅宗主顾左右而言他,是不想我带她离开?”束中天笑道。
“她自小亲情单薄,此番遭难后,更是不愿再接触亲人,即便是飞衍,也是万分排斥,束帮主何苦为难她。”
束中天深吸了一口气,站起身来,望向远处:“她们真的很像,你带着她出现的那一刻,我就认出来了,她真的,很像她的母亲。”
又忽然笑道:“梅宗主手中握着我峭龙帮的命脉,又握着我束家的血脉,这样谈判,实在叫束某投鼠忌器了。”
“于情于理,江左盟都没有立场劝说束帮主,只是,束帮主真的不知道,在您之前,还有谁来过江左盟做客吗?”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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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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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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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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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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